张安杰
摘要:本文通过苏轼在不同阶段创作的词,分析了苏轼当时的心境。
关键词:苏轼;落寞;淡定
作者简介:张安杰,任教于江苏省灌云县实验中学。
元丰二年(1079)三月,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苏轼来到黄州贬所,团练副使的职位其实没有任何实权,不得签署公事,苏轼在黄州东坡躬耕,过着类似于隐居的生活,而诗人也“自喜渐不为人识”。
黄州不过是苏轼最落魄时被贬的荒凉之地,可就是在这儿,苏轼写出了他人生最重要的几篇作品,可以说,是苏轼成就了黄州,因为苏轼的到来,才使黄州为世人所知晓。黄州似乎是苏轼人生驿站一次小旅,黄州似乎成了苏轼的精神家园!
于是乎,初到黄州且寓居定惠院的苏轼,创作了一首词《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该词上阕写了定惠院中,夜深人静月挂疏桐之时,有个幽人独自往来,如同孤鸿之影。词中道出了“夜中不能寐”“披衣起徬徨”之意。
下半阕承接上文写孤鸿惊恐不安,心怀幽恨,却不肯栖息,只得归宿荒冷的沙洲。这正是苏轼贬居黄州时心情与处境的写照。
以孤鸿自况,“拣尽寒枝不肯栖”,表达了作者不愿曲意改志,与世俗合流的峻洁姿态。他是高贵的,却是寂寞的。
如果说《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还流露出一丝作者内心的愁怨,那么之后的《定风波》则表达了更多的从容和旷达。元丰五年(1082)三月,东坡到黄州东南三十里的沙湖买田,途中遇雨,“同行皆狼狈”,独东坡杖篱徐步,心定气闲,并引以为乐,写下了《定风波》一词: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词作于苏轼黄州之贬后的第三个春天。上片以“莫听”二字起,似有突兀之感,而“穿林打叶声”勾画出风雨的声势之猛。急风挟雨而来,对此作者却说:“何妨吟啸且徐行”,“何妨”表现了词人的淡定,“竹杖芒鞋”透露出词人安贫乐道的隐逸之思,“谁怕”一句反问,加上“莫听”“何妨”的映衬显得气度从容,由此勾勒出一幅苏公披蓑烟雨行吟图。试想于沙湖道上慢行的词人,拄竹杖,履芒鞋,在风雨中吟啸而来,那种闲庭信步的潇洒,那是要具有怎样一种淡定的心态啊!
下片“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料峭”二字点出时令,三月七日,正是乍暖还寒之时,然二月春风早已裁出翠柳条条,时至三月,早应是一派春光。而作者却似一无所见,仅以“微冷”二字寄寓所感,弥漫着一种萧索意味,这是否还暗示了作者的落寞心境?急雨既过,斜阳展颜,对历雨者来说,这应是很值得欣喜的,而作者回望了适才烟雨凄迷的经行之处,却吐出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妙句来。若非深察人世无常,历经社会坎坷,是难以做到如此宠辱不惊,得失无意的。
或许我们能从苏轼的另一篇词作中能找到对《定风波》的最好注解。苏轼在《临江仙·夜归临皋》写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长恨”二句,化用“汝身非汝有也,……是天地之委形也”(《庄子·知北游》)及“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庄子·庚桑楚》)之意,是词人当下对人生的思索和感叹。想平生颠沛飘泊,身不由己之时居多,何时才能不为外物所羁绊,任性逍遥呢?
“夜阑风静縠纹平”是一道何等宁静舒缓的风景!这样的美景需要一颗平静自由的心才能发现和感受到的。酒醒了,也让他从浮生梦中醒悟过来,于是吟出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何等恬淡、旷达和超脱!驾一叶扁舟,在此静夜随波流转,自由遨游于江海之上,任意西东,将自己的有限的生命融入到无限的大自然之中,那又是何等的潇洒与浪漫!
“知足者常乐”谁都知道,可生活中有多少人能真正看淡名利,知足常乐呢?而被贬黄州的苏轼似乎完成了一种精神的超越,寓居黄州的苏轼从痛苦中逐渐走出来了。一位放达的智者的苏轼痛并快乐着这种怡然淡定的生活。于是乎,有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苏轼“也无风雨也无晴”。
而苏轼真正的自我超脱应该是在游赤鼻矶之后。元丰五年(1082)七月苏轼游赤壁,作《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月。
这首词以怀古为主,语言豪放,笔力雄健,气势磅礴,给人一种大气,豪迈之感。最后以一句“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结语,告诉自己:“人生像梦一样虚幻,什么也不用想了,还是喝酒吧。”至此,诗人终于以一种“物我相忘”的超脱代替了先前的痛苦。
清代词论家徐釚谓东坡词“自有横槊气概,固是英雄本色”(《词苑丛谈》卷三)。而在《东坡乐府》中,最具有这种“英雄本色”的代表作,恐怕要首推“千古绝唱”《赤壁怀古》了。词中所发出的人生短暂、功名虚幻的感叹虽然缺乏激烈抗争的力量,却也反映出苏轼不甘沉沦的高傲性格。
著名学者周汝昌先生在谈及东坡词时曾曰:“东坡一生经历,人事种种,使之深悲;而其学识性质又使之达观乐道。读东坡词常使人觉其悲欢交织,喜而又叹者,殆因上述缘故而然欤”我们完全可以把这段话用来说明《前赤壁赋》。
《前赤壁赋》描绘了赤壁秋夜清幽旷渺的优美景色及夜月泛舟的飘逸兴致,以主客问答的方式,发表对宇宙人生的见解,特别是通过对明月与江水变与不变的议论,表现了开朗的胸襟和达观的生活态度。
通篇都在写风月,却处处关合人事。开始写风月,是写自己纵情山水之乐;中间写风月,是写自己悲天悯人之情;后文写风月,是写自己对现实人生的感悟和理解。一方面纵情山水,怡然自乐,渴望“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一方面又神游故国,“望美人兮天一方”,寓君臣报国之思。这说明作者在“出世”与“入世”,亦即“进”与“退”、“仕”与“隐”之间的抉择上独自徘徊困惑的心态。
然而,苏轼既不同于一般的“入世”者,也不属于一般的“出世”者。他向往“入世”,唱出了“望美人兮天一方”,唱出了“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的心声,但在现实条件与环境不允许的情况下,他并不屈心抑志,固执于“入世”,而是有清风明月足矣;他似乎要“出世”,想“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但他知道“不可骤得”--“出世”之不可能。因此,他一生并未“出世”,也没有说要“出世”。
文章中那些貌似“出世”的内容,其实是对“入世”的思想的一种反拨。同样,他的“入世”思想,也因这些所谓的“出世”内容思想的出现,显得冲淡平和了许多,这也许就是苏轼的独特、深刻之处。可以说,《前赤壁赋》是《念奴娇》的发展,相较于后者,主题更为拓展和丰富了。在“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中,苏轼承着客人的忧思,道出了一番深刻的人生哲理,使得主客从愀然忧伤转为“喜而笑”。苏东坡不仅是黄州自然美的发现者,而且也是黄州自然美的确定者和构建者。
正如宋人罗大经所言:“东坡……为文,横说竖说,惟意所到,俊辨痛快,无复滞碍。”所言极是,《前赤壁赋》中,写“悲”亦痛快,写“欣”亦痛快,写“风”亦痛快,写“月”亦痛快,细细想来,方知原是东坡痛快。
因此林语堂在他的《苏东坡传·序》中写道:“我可以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
或许,只有乐天的东坡才会成就如此大气的文章,即使隐忍着某种痛苦,显现的却是快乐的。或许完成精神突围的苏东坡才是最真实的。
东坡先生就是这样地痛并快乐着……
参考文献:
[1]林语堂.苏东坡传[M].广州: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
[2]王水照.苏轼研究[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
[3]徐轨.词苑丛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