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献民:论水口山工人运动的历史经验论文

谭献民:论水口山工人运动的历史经验论文

摘 要:水口山工人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在湖南地区领导的为数不多的大规模工人运动,其前后历时近六年,取得了重要的斗争成果,在中国工人运动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水口山工人运动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与中国工人运动实践相结合的必然结果,证明了中国工人运动要以科学的思想理论为指导、要以严密的组织纪律为保障、要以坚定的武装斗争为手段、要以工农运动相结合为道路,最终实现把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

关键词:水口山工人运动; 革命理论; 历史经验

“其雄壮不亚于安源”的水口山工人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在湖南地区领导的一次重要工人运动,其前后历时近六年,时间延绵之久、斗争情况之复杂,在党领导的中国工人运动史中十分罕见:1922年12月5日,为争取劳动权益水口山工人举行大罢工并取得胜利,水口山工人运动正式拉开序幕;1923年毛泽覃、朱舜华等同志来到水口山领导工人们坚持进行斗争,反抗湖南军阀赵恒锡对工人运动的血腥镇压;1925年“五卅惨案”后,水口山工人举行全体罢工游行声援“五卅”反帝爱国运动;1926年成立水口山矿工会,一面坚持开展工人运动,一面深入长宁、衡山等地农村开展农民运动,尝试进行工农运动有机结合;1927年“马日事变”后,水口山工人夺取矿警枪支,建立起两千多人的工人武装队伍,配合“十万农军攻长沙”,水口山工人运动达到高潮;1928年春,水口山工人武装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独立第三团,随同朱德领导的湘南起义部队奔上井冈山,水口山工人运动彻底宣告结束。水口山工人运动“是湖南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中产业工人罢工的高峰,有力地推动了全国工人运动的发展,在中国共产党工人运动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1]55。梳理此次工人运动的前后过程,可以分析总结出许多重要的历史经验。

一、中国工人运动要以科学的思想理论为指导

思想是行动的先导和动力,革命斗争的成功离不开科学先进的革命思想和理论的指导。“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十月革命以后,马克思主义开始在中国逐渐传播开来,对早期中国工人运动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影响。随着五四运动的爆发,中国无产阶级第一次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开始登上政治舞台。五四运动使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深受教育,他们认识到中国工人阶级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也发现了这一力量需要先进的科学理论领导,开始有意识地深入工人群体宣传马克思主义,以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工人运动。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水口山工人运动的爆发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一次成功实践。

由于处于反动军阀的严密控制之下,水口山矿上的产业工人遭受着残酷的剥削和压迫。矿局官僚视工人为牛马,工人们不仅毫无民主权利和自由,甚至失去最起码的人格保障,随时都有被惩罚、打骂、开除、送警的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人们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工资收入低,“每人每月至多的得二、三十元,十余元,八、九元;少则三、四元,甚至于每天六十余文的也有,真所谓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蓄妻子”[2]369,工人阶级与军阀官僚之间的矛盾十分尖锐。为了反抗矿局的压迫,水口山工人们先后自发组织了“打红奖”和“打油米处”的斗争运动,但这些斗争大都只集中于经济方面,没有提出政治方面的要求,并且在反动势力的镇压下大多以失败告终。可见,此时水口山的工人运动仍处于自发阶段,迫切需要坚强的领导核心和科学的思想理论指导。

面对这样的情况,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中共湘区委员会毅然决定在水口山地区开展工人运动工作。毛泽东第一次来衡阳指导建立湖南三师党小组时就明确提出:“你们要到水口山矿去,那里有很多工人,工人革命性最强,建党要与工人结合起来,在工人中发展党员、团员,建立党团组织。”[3]在中共湘区委员会的指导下,中共水口山小组建立起来,工人运动的开展有了坚强的领导核心。共产党人蒋先云、谢怀德等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带领工人们成立了水口山工人俱乐部,组织开展罢工运动以争取经济和政治权利。在罢工的过程中,他们组织工人参与俱乐部的活动,借机宣传马克思主义,提升工人们的阶级觉悟和政治觉悟。同时开展教育事项,成立水口山工人学校对工人及其子弟进行思想和知识教育,力求提高工人思想文化水平以摆脱“劳动阶级长期缺乏知识,受资产阶级的压迫”的困境,通过教工人们识字和开展演讲活动,积极对工人们进行马克思主义引导。在党小组和工人俱乐部的带领下,水口山工人历经二十三天的艰苦斗争,最终取得了罢工胜利,维护了自己的政治和经济权利。

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水口山工人罢工运动有了重要的思想和理论武器,工人们的阶级觉悟和思想觉悟不断提升,开始有意识地将经济斗争和阶级、政治斗争结合起来,水口山的工人运动开始由自发阶段向自为阶段转变。

二、中国工人运动要以严格的组织纪律为保障

严格的组织纪律是水口山工人罢工胜利的重要保障,历史经验也表明,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组织和工人阶级无一不拥有良好的组织体系,无一不遵守严格的纪律和原则。因此,唯有制定严明的组织纪律,增强组织纪律性,中国工人运动才能最终取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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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明的纪律和规矩是马克思主义政党与生俱来的内在品质。马克思、恩格斯都把必须绝对保持党的纪律,特别是严明党的政治纪律作为无产阶级政党的一条建党原则,并指出了党的纪律对于无产阶级政党和党所领导的事业的极端重要性。马克思曾多次强调:“我们现在必须绝对保持党的纪律,否则将一事无成。”[4]415恩格斯也认为,在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胜利的首要条件是严格遵守法律,而一切革命的高调和喧嚷都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失败。这种纪律是一个有成效的和坚强的组织的首要条件,是资产阶级最害怕的”[5]540。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自成立之日起就遵照无产阶级政党的建党原则,坚持用严格的纪律和规矩立党。水口山工人运动的胜利,同样也离不开工人阶级严明的革命组织纪律。

事实上,虽然1922年的工人罢工运动取得了胜利,但由于没有经过暴力斗争锻炼、没有建立起工人阶级武装力量作为保障,所取得的胜利只是建立在反动派暂时妥协的基础上的,不具备持久性和稳定性。罢工运动就像是刚生长起来的小树苗,在遇到暴风骤雨般的反动派反扑时,很容易就会夭折。1923年,由湖南军阀和帝国主义支持的宾步程任矿局局长,宾到任后以武力相逼迫,撕毁了所有与俱乐部达成的条件,强制解散水口山工人俱乐部,封闭水口山工人学校,抓捕、通缉党代表,大肆开除工人,罢工取得的诸多成就毁于一旦。由于工人们没有自身的武装力量作为保障,面对封建军阀的暴力反扑时毫无还手之力,水口山工人运动遭到巨大打击,开始陷入低潮。这再次证明了安源路矿大罢工的教训:“没有得到整个的最后的政治胜利以前,一切和平的建设事业都会保持不住,而非一刻不懈的从事政治争斗不可。”也证明了在近代中国特殊且复杂的国内环境下,中国工人阶级不能仅仅依赖温和的罢工形式去争取民主权利,而应进行有力的武装斗争,以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坚持武装夺取政权。

三、中国工人运动要以坚定的武装斗争为手段

长久以来的革命斗争告诉我们,工人阶级与帝国主义、封建军阀和官僚资本主义之间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这种矛盾只能通过阶级斗争和暴力革命才能解决。毛泽东也深刻地指出,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以农业为主要经济的中国革命,以军事发展暴动,是一种特征”[7]79。但是由于彼时党尚处于年幼时期,各方面还不成熟,又受右倾错误思想影响,对武装斗争的认识不足,只试图通过温和的罢工游行来争取民主权利。但是,由于“近代中国工人阶级不仅规模和力量弱小,而且分散在中外反动势力集中和严密控制下的大城市”[8],工人处于彼此孤立分散的状态,难以形成强大的合力。赤手空拳的工人阶级面对荷枪实弹的封建军阀,罢工和游行往往会遭到残酷的屠杀和镇压,这就决定了中国工人运动必须要以坚定的武装斗争为主要手段和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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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22年的罢工斗争中,由于俱乐部事前制定了严密详细的计划,组织监察队维持纪律和秩序,工人们形成了严密的组织纪律,从而保障了罢工运动的最终胜利。如当工人代表被引诱进矿局受到逼迫时,“监察队令旗一挥,即有数千工友包围矿局”,对矿局施加压力,迫使代表被释放。又如有矿局官僚持枪逼迫开工,数千工友虽然包围了敲砂厂,“但手枪一经夺出,监察队旗子一挥,便都四散”。也正是因为拥有严密的组织纪律,在面对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企图用利诱分化、武力逼迫、悬赏暗杀等方式破坏工人罢工时,工人们能威武不屈,众志成城,决心不达目的决不上工,让反动势力的阴谋最终破产。同时,俱乐部遵循毛泽东“要加强工人内部团结,我们团结得越紧,敌人越害怕,我们松懈了,敌人会咬住我们的”[3]指示,拟定了严密的内部组织和总章程,参照苏维埃设立了代表会和最高代表会为议事机关,设立干事委员会为执行机关,并规定了代表选举方式和数量。由于议事采用民主制,执行采用集中制,“故俱乐部的组织,一面为民主,但非绝对自由民主制,一面为集中,但非专制的集中制,全部组织,可谓民主的集中制”[2]398。这种组织制度既保证了各科工人能够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也最大程度上团结了工人阶级的力量,从而实现了“罢工十余日,俱乐部日夜训练,即童工亦变为强夫矣”[6]28,极大地增强了工人们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水口山工人运动血的事实告诉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8]17这样的暴烈行动想要取得胜利,必须依靠武装斗争和暴力革命不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中国工人运动必须坚定地以阶级斗争和暴力革命为手段。

四、中国工人运动要以工农运动相结合为道路

近代中国特殊的国情决定了中国革命运动不能走“俄国人的路”,仅仅依靠工人阶级的力量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是难以取得成功的,而必须要走工农运动有机结合的中国特色革命道路。这是因为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旧中国,作为先进生产力代表的工人阶级虽然有马克思主义先进思想指导,担负着领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重任,但人数少、力量弱小。而作为中国工人阶级重要来源的农民阶级不仅是无产阶级“人数最多的天然同盟者”,也是旧中国社会的主要群体以及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最大的掠夺、剥削对象,历来具有强烈的反抗意识和斗争精神,蕴含着巨大的革命力量,扮演着重要的革命角色。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半殖民地中国的革命,只有农民斗争得不到工人的领导而失败,没有农民斗争的发展超过工人的势力而不利于革命本身的。”[8]103因此,将工人运动与农民运动进行有机结合,就成了中国工人运动的必由之路。

在水口山工人运动的过程中,因为仅仅依靠工人群体,忽视了农民阶级的力量,工人运动一度濒临失败的边缘。在全国革命陷入低潮的时期,水口山工人运动遭到了湖南军阀赵恒锡的残酷镇压,党小组和俱乐部被严重破坏、大量工人被开除、党代表被通缉,工人们虽进行了英勇反抗,但最终因寡不敌众被镇压。这一教训引起了共产党人的深刻反思,“假使附近有数万农民同时并起援助,虽赵政府之横暴,其奈水口山工人何?”[9]340受此影响,水口山矿党组织开始重视在周边地区发动农民运动,试图实现工人运动与农民运动的有机结合。1923年4月,水口山工人党员刘东轩、谢怀德根据中共湘区委员会指示,回到衡山岳北地区开展农民运动,成立了岳北农工会。他们积极对农民群众进行宣传教育,组织农民进行平粜、抗租等斗争,赢得了广大农民阶级的支持,岳北农工会也发展迅速,仅三个月时间,会员由9月的1万余人,发展到11月的10万余人,极大地打击了反动军阀在岳北地区的统治。受大革命胜利进军的影响,水口山工人运动形势再次高涨,“1927年‘马日事变’后,党组织曾集中2000多农民自卫队和水口山工人纠察队向长沙进军”[10]。同年6月,“水口山工人和附近之农民相联合,建立武装,并共同进攻常宁县城,因缺乏经验而失败,但意义重大”[11]。它标志着水口山地区工人运动与农民运动开始进行协调结合,团结起来共同斗争,水口山工人运动最终走上了工农运动有机结合的正确道路。

水口山工人运动是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初期领导的为数不多的大规模、长跨度工人运动,它突破了工人斗争的范畴,实现了工人运动与农民运动的有机结合。水口山工人们在党的带领下由罢工运动走向联合农民群众举行武装革命,实现了革命斗争由自发阶段向自为阶段的转变,为毛泽东工农武装割据理论的提出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它也证明了教条化地对待马克思主义理论,刻板复制俄国革命的道路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必须要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基本原理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坚定地走“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有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

参考文献:

[1]中共衡阳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衡阳历史(第一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

[2]湖南省总工会,湖南省社科院历史所,湖南省档案馆.湖南工运史料选编(第一册)[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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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六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6]耿飚.耿飚回忆录[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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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丁俊萍,许洪位.毛泽东农民革命思想与中国革命新道路的开辟[J].井冈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03).55-64.

[9]湖南省总工会,湖南省社科院历史所,湖南省档案馆.湖南工运史料选编(第二册)[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10]唐海英.水口山工人与井冈山斗争[J].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2013,6(02):59-63.

[11]霍修勇,黄建国.水口山工人运动的历史地位和意义[J].湖南行政学院学报,2019(02):41-47.

On the Historical Experience of the Shuikou Mountain Workers Movement

TAN Xian-min, XU Meng-xiang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

Abstract:The Shuikou Mountain Workers Movement was one of the few large-scale workers'movements led by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n Hunan during the New-Democratic Revolution.It lasted nearly six years,and achieved important results in the struggle,leaving a strong and colorful stroke in the history of the Chinese workers'movement.The Movement is the inevitable result of the combination of Marxist thought communication and the Chinese workers movement.It proves that the Chinese workers movement should be guided by scientific thoughts and theories,with strict organizational discipline as the guarantee,and with firm armed struggle as the means.We must take the combination of the workers and peasants movement as the road,and finally realize the combination of the universal principles of Marxism with the reality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and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Marxism in China.

Key words:Shuikou Mountain workers movement; revolutionary theory; historical experience

中图分类号:D2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743(2019) 04-0017-03

收稿日期:2019-03-26

作者简介:谭献民,1955年生,男,湖南长沙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共党史;徐蒙翔,1993年生,男,河南周口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共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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