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是《庄子》一书的首篇,其中所蕴含的思想可以说是庄子哲学的核心内容,一直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但是,在过往的庄学研究中,人们很少注意到其对道教丹道产生的深远影响和内在联系。陈鼓应在《庄子今注今译》一书的开头部分写道:“他的哲学思想不仅是我学术研究的重要对象,也逐渐内化,成为我内心世界的重要部分。每当人生跌入困顿之谷,庄子的理念总是成为我最大的精神支柱,支撑我继续前行。”(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07年,修订版序)陈先生的这番话促使我开始反思,做学术如果陷入文字的堆砌和义理上的无病呻吟,实在可惜,相对地,我们应该积极寻求让经典内化的方法。刘笑敢曾指出:“庄子很可能是借用当时的气功式健身术的修炼方法来发展自己的逍遥游理论的,他的逍遥游的境界很可能与气功入静以后的自我体验有相通之处。”(刘笑敢:《庄子哲学及其演变》,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页)在对庄子哲学思想的内化和运用上,对古中国修炼方法的继承和发展上,我们应当注意到,道教的丹道修炼是非常值得称道的。但是,这方面的研究还远远不够,而本人学识也有限,不敢就《庄子》全篇展开讨论,暂时以《逍遥游》为研究中心,以道教的丹道为切入点,试着对《逍遥游》进行分析和解读。
对流坑村文物建筑、古街巷空间重新划定保护区和保护点,并区分保护层次,如核心保护区:参照文化遗产保护要求进行保护,修缮重要古建筑群,明确“七横一竖”轴线关系,营造富有文化特色的街巷空间;建设控制区:对次要古建筑的保护,在保护传统面貌不变的基础上,可根据需要置换内部功能;环境协调区:属于外围区域,也是古建筑群的缓冲区,可根据周边建筑风格改建或新建相关设施,并充分保护原生环境[4]。
一、何谓逍遥游
逍遥游既是首篇之篇名,亦是全书的一个核心理念,若要探讨相关的东西,弄清究竟何谓逍遥游是必不可少的。
古往今来,很多人都就此问题进行过研究,并各有结论。目前学术界的主流观点认为,庄子的逍遥游,其实质是精神自由,且兼具消极与积极的色彩。陈鼓应认为,庄子的逍遥游是一种极高明的精神境界,其特点是顺应自然。庄子正视人类现实里的不幸,从而构建出了一个精神上的自由世界,使人摆脱外在的苦难。在刘笑敢看来,庄子提倡通过修炼心灵来摆脱现实中的束缚与苦痛,他的逍遥游是一种心境突破后的精神自由状态。在刘笑敢那里,他承认庄子思想中确有消极一面,但这却是因为庄子经历并洞察了现实生活与个体生命的不自由。于社会发展而言,这种逍遥也许是消极的,但这本就不是庄子的关注点,庄子是为了让人实现自我的内在超脱才写下这些文字。因而,在对生命意义的探讨和人心的修炼上,庄子的逍遥游又是无比积极的。陈来的观点也相差不大,他认为庄子所追求的是精神之自由和解脱。
但是,庄子本人从未说过,他追求的就是精神自由。甚至,我们也可以说他不追求道,他只是在描述修道的方法和得道的境界。在人修道的过程中,确要先求道,但继而要放下和忘掉求道;而这种放和忘既不是有为的,也绝不是消极的,难以描述,故庄子多寓言。所以,我们阅读庄子,不仅要明白他的话是什么字面意思,他的故事讲了什么,更要学会破相,去体悟庄子借相立言的真意。在老庄那里,道是先天的,是混沌玄妙而无法言说的,超越物质和精神之概念。所以,笔者私以为庄子的思想绝不会仅仅停留在精神超脱上。在阅读了道教的丹经之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丹道中炼虚一步功夫圆满后,浑不知神与虚是二是一,犹如庄周梦蝶,不知蝶为周,还是周为蝶。以丹经言之,“吾神即太虚之虚,太虚之虚亦即吾神之虚”(黄元吉著,董沛文主编:《道门精要》,华夏出版社2016年,第14页)。人修至这般境界,即可迁神出舍,游于无穷,道教谓之出阳神。从庄子书中描述的情况来看,相比于宽泛的精神超脱之概念,丹道功夫的阳神出游境界,和庄子的逍遥游更为接近。
二、鲲鹏之喻
概而言之,丹道以性命双修为根本,功夫有几个层次,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合道。鲲鹏的形象本身就寓意着性命本是一体,不可偏执一端。鲲鹏同时也代表着先天一炁和先天真性,变化莫测,广大无边。阴长生注《周易参同契》有言:“水得火而升腾,金居水而潜匿,递相变化,凝结器中也。”(魏伯阳著,朱熹等注:《周易参同契集释》,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年,第8页)就人身而言,下丹田就是北冥海底,人在色身亏损或心性不纯的情况下,先天一点乾金藏于水底,即鲲宿北冥。逍遥游中,六月息为海气动,气动则风起,鲲乘此时节方可化鹏冲举。海气动,为天地阳气积聚到一定程度自然发生的,此为天地造化之机。于人身,丹道功夫亦然,欲还先天,先固后天,色身保养好了,精气神充足则自然真机动,而后真阳生发,一路向上,自脐至眉目皆有晃朗白光。鲲鹏自北冥至南冥,于丹道而言,便是移炉换鼎。丹法修行始于下丹田炼精化气,终于上丹田炼神合道。逍遥游后文有言,水风之积若不厚,则不能承负大舟大翼。丹经则强调,精气之积若不足,则无以洞见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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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里有种广为人知的神物,即鲲鹏。从字面内容上看,鲲鹏是种一而二,二而一的神异存在,它既可以是鱼,也可以是鸟。除此之外,鲲鹏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大,而且是未知的大。在逍遥游中,这般神异的鲲鹏,所行之事说来却极质朴。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它自北冥之中由鱼化鸟,借助风力飞往南冥。以《庄子》本身内容而言,有几点值得推敲。逍遥游后面提出了无所待而游乎无穷的境界,那么在全书的最开始,他为什么要让鲲鹏借着风力而起,又为何让它从北冥迁往南冥。对此,我们固然可以找出很多解释,只要言之有理,自无不可。但是,奇妙的是,这短短的寓言却与丹道修炼的核心内容紧密相关,若合符契。而且,道教丹道的一大特点就是严谨,既讲义理,也讲实证,这种契合尤为值得深思。庄子很可能将当时中国的内炼方法和自己证得的境界,写进了逍遥游中。这种内在的联系,使得道家道教有了实质上一脉相承的东西,而不是所谓的义理攀附,或者哲学宗教之分。
也许,陈仲子舞台人物创造跟陈仲子求道一样艰难、孤单甚至没有尽头,但剧中人追求品格洁净食鹅复呕鹅、演剧人追求角色塑造褪去半生艺术积淀重头再来,这并非巧合,当是“道之所在,吾之所往”在舞台表演艺术上的真实实践。
由此可见,鲲鹏在逍遥游中绝非仅仅是一种瑰丽的幻想产物,更有可能是庄子借此来描述其身心修养功夫中的体验。
三、小大之辨,开拓胸次
小大之辨后,庄子将批判的对象从小虫转变为世间的一些有成就之人,认为他们对自身的认知,在本质上和前面所述的小虫没什么区别,都只不过是局限在自身的眼界之中而已。随后,庄子写到两个人,一为宁荣子,一为列子。这两人相较于世间的人,境界又要更高,但庄子认为他们还是有不足。宁荣子定而未能忘定,辨而未能忘辨;列子虽可御风,但同时也必须凭依风。最后,庄子提出了三种理想的人生境界,即至人、神人和圣人。在庄子那里,这三种境界应该是并列的,并以“无”相通。道教的丹道修炼则进一步把庄子的思想细化,如翁葆光注《悟真篇》:“后天地生有形有质者,皆非至药。盖形而下者,非先天之道也。”(张伯端著,翁葆光等注:《悟真篇集释》,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年,第17页)同时,庄子所提及的境界也被道教吸收和改造,加入到丹道修炼的体系中去,并有了层次高低之分。《洞玄灵宝定观经》将修道的境界划分为七个层次,其中没有提到圣人,但神人和至人分别是第六和第七阶段,分别代表着练气成神和练神合道,都是极高的境界。
四、境界的转变
庄子在描述完神秘的鲲鹏之后,笔锋一转,写到了蜩与学鸠这两种小生物对鲲鹏的讥讽。后面,庄子又进一步引出冥灵、大椿、彭祖这些传说中的生命悠长的存在,并和朝菌、蟪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内容上看,庄子希望通过小大之辨来说明造化之神奇,指示人们放下个人有限的见解,打开心量,如此便可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丹道东派祖师陆西星在注庄子时认为,每个人的心体本都是广大的,只不过人们大都被个人意见所束缚,于是不见广大之心,只剩狭小的己见。茅山上清派陶弘景则说:“不以人事累意,不修仕禄之业,淡然无为,神气自满。”(陶弘景著,王家葵校注:《养性延命录校注》,中华书局2014年,第59页)个体的意见在道教看来是后天的识神,只有去掉后天的意见,心性返于自然,先天的元神方能显现。元神主事之后,人便从有欲的状态,转变为无欲的状态,只有在这个状态下修炼内丹才是真功夫,否则只是幻丹,难以长保。这一段功夫在丹经中被描述为:“心性一返于自然,斯后天之精气亦返为先天之精气。”(黄元吉著,蒋门马校注:《道德经注释》,中华书局2012年,第81页)
(三)在生活实践中运用数学思想。思想的接收和吸纳是需要时间的,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学生需要在现实中对数学思想进行巩固和深化,在潜移默化中进行渗透;在实际生活中去深刻理解数学思想,促进思维的形成。
五、神人与中和
庄子在《逍遥游》中塑造了一种美好的形象,即姑射神人。在《逍遥游》中,他对姑射神人用了很多女性化的描述,但却从未正面说过其性别。值得注意的是,古代在描述男性得道者时,常常使用女性化的描述。其实,在丹道修炼的理论中,人修炼内丹,会逐渐模糊性别特征,男性在外表上会女性化,女性则会男性化。但是这种变化实质上是平和自然的,而非不健康的身心变化。在陆西星看来,姑射神人之所以能够实现很多神迹般的事情,是因为他修到了练神的境界,从而自然达到“中和”的状态,并对周遭万物产生良性影响。陆西星认为:“其神凝,则中至而和亦至矣,故天地自位,万物自育;和气熏蒸,物无疵疠,而年谷熟。”(陆西星著,蒋门马点校:《南华真经副墨》,中华书局2010年,第8页)“中和”是儒家《中庸》里的概念,而陆西星对“中和”的解释更加偏向于内丹修炼,强调神气。儒家解释“中和”又是另一番气象,如朱熹认为:“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发皆中节,情之正也,无所乖戾,故谓之和。”(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第18页)
六、无何有之乡与道乡
在《逍遥游》的篇末,庄子提出了无何有之乡的概念。这个无何有之乡,在道教被认为是比喻道之本乡。丹道中,无何有之乡绝非是一种虚幻的描述,相反,丹家认为至虚之中有至实,至无之中有至有。丹家修行,不仅要炼精气神,也要见真性。但是,性微无迹,难以捉摸,为了见到真性,人必须排除各种杂念妄想,进入静定的状态,即无何有之乡。在无何有之乡这个概念上,丹道修炼把老庄紧密地联系了起来,那就是用“致虚极,守静笃”来进入无何有之乡。河上公将“致虚极,守静笃”注解为:“道人捐情去欲,五藏清静,至于虚极也。守清静,行笃厚。”(李耳著,河上公等注:《道德经集释》,中国书店2015年,第21页)虽然名为无何有,但庄子却要在这个无何有之乡里种上一颗大树。丹家亦然,在进入静定的状态之后,又不能落于顽空,须在空洞无边中寻出端倪,找到一个光明不昧者,这就是那棵大树。但道教的丹道并未停留于此,丹家认为这些只是丹道修炼的某个阶段,等到丹道大成之后,究之何有何无,话到嘴边,就是纯任自然而已。
结论
逍遥游不仅是庄子精神超脱的表现,更是包含了其身心修养之功夫,无论里面的哲学思想,还是古中国的内炼方法,都对道教的丹道产生了深远影响。道教在将道家思想内化的过程中,也在不断进行创新。最终,在先贤经典的指导下,经历无数人的努力,完善的丹道修炼体系才得以建立。
(作者:陕西省西安市西北大学中国思想文化研究所硕士研究生,邮编710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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