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塌了,苏尔守的手机关了也才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前,他来到江南,寻找自己的初恋,女神却并未等他,成了家而今夫唱妇随,和丈夫一道当了导游,起早贪黑,日头在她的肌肤上舔舐,抽去了臃肿,使她看上去更紧致养眼了。
3)电价政策类:例如电蓄冷空调等电能替代技术运行成本受限于电价,因此为提高清洁能源消纳、提高终端电能占比,可以考虑相应电价补贴并制定用电方案,达到削峰填谷的双赢效果。
私家侦探送来了拍录女神的一小时生活视频,苏尔守看过一遍,再一遍,无法释怀。这些年他心无旁骛,只顾发财,耽误多少事!十字路口需要转向,是应该早拿规划啦!
苏尔守闭门谢客,断网关机,梳理纷繁的头绪,列出疑点,分解目标。午后跟师父打几手太极,在湖边快走。
沿湖全是湿地,多见美人蕉、黄菖蒲、千屈菜、香蒲,有鹭鸶、伯劳点缀,有时还能见到白鹤。苏尔守穿行在这样的天然氧吧里,很快瘦去十斤,结实了、光滑了,适应了这种慢节奏。他前不久曾到江南顶级的婚介所,见了几个女子,无一中意者。他感叹,婚姻问题竟成了老大难。有什么好主张呢,他一筹莫展。
重开手机,恢复外联,没想一分钟都不到,尚欣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以外伶仃岛为例,生活垃圾产生量为3.61 t/d,72%的垃圾运回珠海,成本为2 000元/t,28%低温焚烧,成本为200元/t,每年海运成本加焚烧成本为:
尚欣是他名义上的女儿。生意草创期,苏尔守和尚欣的妈妈孟小星,曾是一对好搭档,为了做大做强,结为牢不可破的经济同盟,二人领了结婚证,但从来互不干涉,也不同床。当年尚欣已十五六岁,朦胧青涩,但也能理解大人的事了,更清楚妈妈和苏叔叔的交易、约定。后来尚欣留学加州,阅遍世界后,她一如既往,几乎每天都向苏尔守报告行踪和想法,把他当成最亲的人,跟妈妈都不说的话,对他都是毫无保留。
这丫头几天没找到他,电话里和妈妈吵翻,指挥、调用所有资源,搜寻苏尔守,甚至惊动了警方。调查发现,苏尔守是在上海附近消失的,她很快回国,在上海包了房、包了车,吃不好、睡不香,四处搜罗……人瘦了一圈。
苏尔守笑问:怎么啦,欣欣,是不是快毕业了?
尚欣迟疑几秒,泪水夺眶而出,那声音却是熟悉动听的,拨人心弦,可这种状态延续的时间并不长,她突然就爆发了,对着他大发脾气,怪责道:你怎能离开我们,也不和我联系?找你多少天了呀!
说着,尚欣哭出声,特别委屈。苏尔守连忙安慰,说:临时有事,一忙就忘……
尚欣听着他娓娓道来的解释,心情好过了一些,哽咽着问:你还当我是亲人吗?我就在上海,你快来接我!
苏尔守感激地看看她,随着入了席。
他本要说大姑娘,担心她一个人在外的安危,但想起自己和她的身份,连忙改口。尚欣不依不饶,说:你在哪儿我都可以马上飞过去……你究竟在哪里?
无锡。
哦——急死我了!我马上乘高铁到无锡,你接我,请我吃饭啊,我要吃鲥鱼、河豚、大闸蟹!
苏尔守挺直了身板,确信她真的在上海,问她什么时候到的?她说逗留了快半个月,一直找不到他,简直要崩溃!苏尔守有些感动,想这丫头风风火火,幼稚单纯,但他还是要拒绝她:那就再等几天,我有事……
我等不及了!你快把地址给我。手机千万别关,让我随时能找到你!
苏尔守为难了,刚说安排司机去接,她那边就不答应了,要他亲自来。
她的声音很嗲,撒着娇。苏尔守起先还犹豫,后来想,毕竟他们曾是一家人,也得和她把话挑明,便无奈道:好吧——我去!
尚欣得意地笑了,高喊“谢谢老叔”,就挂了。
一个“老”字,从尚欣这样的美女的口里说出,这苏尔守听着起码也是个半入黄土的朽物了,其实他比孟小星年轻不少,比尚欣仅大十来岁。不知为何,尚欣就是坚持称他“老叔”。
苏尔守有点乱,一切的规划都打翻了。这才刚有头绪!
曹爽搭班底时,很自然就想到了交情不错的何晏,拔擢何晏为吏部尚书,把人事大权揽在己方手里。何晏在两任先帝手里都没讨过好果子吃,现在终于翻身把歌唱,理所当然紧跟曹爽,可要说他担任吏部尚书,任人唯亲,也不尽然。
他本要约见女友,了解她的状况,帮帮她。再物色名媛闺秀,寻一个谈婚论嫁的女子。家乡的水土好,江南的气候养人。因此他回了太湖边,不就是为了重温旧梦。这是迫在眉睫的,也是他人生转向后的重要事件。他会提炼品性、享受人生。他有雄厚的资本。
凭着他的直觉,尚欣是不能太接近的。他并非不明白她的心意。
得知他和妈妈只是假结婚以后,尚欣看他的目光不时会迷离,他不敢多猜,担心出什么意外,渐渐就很少和她单独会面了。尚欣上大学后活泼开朗了不少,多次表白,嫁就嫁老叔这样的,而且是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时候告诉的他。有事没事来看他,提各种各样的要求,眼神里微微有火,在烧灼苏尔守的心尖,让他备受煎熬。
有一次她竟然睡上他的床。那次他太累,睡得很沉,尚欣怎么都喊不醒他,索性就上去了,弯在他怀里睡熟。那年她二十岁,不再是孩子。苏尔守凌晨醒来上厕所,吓坏了,没敢动,一泡尿憋了三四个小时,天亮才起床去厕所。她却是睡死了。
他无比惊骇,当即找孟小星,游说她,送尚欣去了遥远的美国留学,好叫她见识见识外面的大世界,遇见可靠的男人。哪知她没出息,还是空着手回来,带着女人细密的小心思。
苏尔守立在飘窗前。这是他新置的别墅,朝着湖,独门小院。前侧有码头,走廊探在水中。铁扶手,木板铺地。泊着一船一艇。不大,可供五六人泛舟。登高远眺,坡上有樱花、桃花、丁香、玉兰和海棠花,雪一片、火一片,烂漫奔放,带一点狂,带一点野。萍草卷舒,碧波荡漾。雾色苍茫,隐隐有一重一重的山。开阔处,直望到水和天连接的地方,游弋着片帆只影。恰合他的心境。
他在思谋对策。点起一根雪茄,对着湖和山吐出一道道烟圈。灵感从烟气深处冒出来,他击掌呼唤——大丈夫总有解围之策!
马上找一个女人,张灯结彩,举办订婚仪式!
3.4 肠道菌群与更年期综合征 更年期综合征指部分妇女由于卵巢功能衰退或丧失,因性激素波动或急剧减少,引起机体内分泌失调、免疫力低下和植物神经紊乱的症候群,可导致全身多个系统的病理变化[28]。近年来越来越多研究证明,肠道菌群的改变会引起体内代谢紊乱,且与高级神经精神活动存在密切关系,说明肠道菌群改变可能与更年期的一系列症候群存在一定关系。郭在清[29]研究结果显示,更年期综合征人群肠道双歧杆菌数量显著减少,肠杆菌科及肠球菌细菌数量显著增加,益生菌群与肠杆菌科结构发生改变,可能更年期综合征人群由于神经内分泌失调等健康状态的下降,引起肠道有益菌群与腐败菌比例发生变化,从而引起肠道微生态失调。
他很快通过婚介公司,“预订”了一位新娘,定下包间。
南方是暖春,尚欣身穿一袭蕾丝雪纺拼接修身连衣裙,粉粉的,嫩嫩的,皮肤白得放出了光,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映出来,从画里走下来的。说到长相,倒不见得有多好看,只是没有刺人的缺陷,和谐清爽。然而,一白遮百丑啊!
苏尔守派人去接她,尚欣大发雷霆,路上就来电抗议。一见面更是有恃无恐,在大庭广众下扑上前,搂住苏尔守,让他措手不及,半扭半接了这位姑奶奶,手掌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很快放开,介绍他刚刚认识的女友元媛。
比如这两张照片,虽然对准宝宝也能拍出不错的效果,但它没有展现出环境,也不符合我们这组照片想传达的意图。将焦点对准背景,就立刻不同了:我们仿佛正和宝宝一起往窗外看。
尚欣不那么自然了,容光焕发的脸上飘起朵朵的云,青的、灰的、红的、紫的,明暗交错。
今年3月,班里三个男生匿名给我写了恐吓信。我看到信时,伤心而绝望,绝望付出得不到回报,悔恨对他们用心所做的一切。我沉默了许久,心想:责骂和惩罚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必须换一种方式对他们。所以我假装不生气,照旧走进教室,照旧精神抖擞地上完每一节语文课。
交结情侣只求志同道合
时间差不多了,苏尔守不经意地提议:“吃饭去吧。”
他站起来。尚欣挎上包,无所忌惮,右臂环住他,并不关心元媛的反应,像在宣战。
来到雪山码头广场一侧的小院子,院内花草繁茂,修木参天,藤架遮道,幽香微微。过一座平宽的木桥,最里侧有一家隐秘的会所。大包间临水而设。有不少人早在那里等候,看他们进来,忙起身握手、招呼。
选择2016年08月--2017年02月的20例鼻腔鼻窦良性肿瘤患者的资料进行回顾性分析,患者均在鼻内镜下应用低温等离子射频开展手术。其中男性患者有12例,女性患者有3例,年龄区间在13岁-61岁之间,平均年龄为(38±1.02)岁;内翻性乳头状瘤有9例,均为单侧、鼻咽纤维血管瘤有2例,主要位置在鼻咽顶后壁侵犯右侧翼腭窝、鼻腔血管瘤有4例,位置在鼻中隔、左下鼻甲前端及、右侧上鼻甲、上颌窦出血坏死性息肉5例。
尚欣猜不透他的心思,有点晕,偷看他,随他坐到了舞台的对面。
底下配合得天衣无缝,坐在靠近舞台的尚欣成了焦点,面色因激动而酡红,有点飘飘然,像是喝酒初醉了,她以为那些花是送给她的,为迎接她学成归来,或者还有别的深意。
舞台架在水面之上,是一个方方的木台子。最外侧有护栏,放着盆景。护栏的架子上摆满花盆,花香馥郁。是玉兰、芍药和牡丹,红的如霞,白的似玉。
台侧有一副对联,新贴的字,墨迹未干。上写着:
心求一女朱颜醉
草证三心赤意诚
这是在自言自语呢,还是在向谁诉说?
边上的木柱子,裹了大红的绸布,也挂着对联,同样与求婚有关:
联戚攀亲何必门当户对
5.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和谐是构建和谐企业的重点。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和谐的基础是建立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信任机制。
苏尔守视而不见,坐下后,问她累不累,寒暄一番,转开话题,对自己送给元媛的裙子和手镯赞叹不已。
尚欣疑惑,这就算是表决心了?看看台下坐着的人,虽然人数不少,可是身份可疑,不像苏尔守的至亲好友。
提升煤矿运输的稳定性与安全性,能够确保煤矿作业有效进行,在煤矿作业效率得到保障以后,整个采矿工程才能顺利推进。在煤矿运输上应用机电一体化数控技术以后,通常反映在煤矿提升设备与带式传输设备等方面,对矿井提升设备来说,可以让煤矿作业效率得到提升,满足煤矿作业的提升要求。[2]现在通过实现内装式提升设备的一体化,也是这项技术的优势之一,不仅可以充分简化设备结构,也连接了滚筒和驱动,大大提升了机械设备的安全性。对带式传输设备来说,在现阶段煤矿作业中应用比较多,自动化水平也很高,能够保证煤矿开采的稳定、高效进行,让煤矿作业效率的提升有了可靠的技术支持。
苏尔守介绍了大家。各自入座后,他又站着致辞:今天,是想让大家做一个重要的见证,我们先揭开谜底,再听戏,好不好?
大家附和说好。苏尔守手指对联,说谜底全在两副对联里了。
背着台面的人回头去看,其他人也都扭头去读。
苏尔守趁机举右手,在空中晃了晃。厅内响起塞内维尔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一对金童玉女踩着乐点,推进一辆车,车上放着一大束百合花,烂漫绽放,整整一百朵,象征着百分之一百的爱,寓意百年好合。花香似排浪,浓得好比兑过粉,奔涌袭来,有对花粉过敏的客人连打两个喷嚏。
尚欣的眼睛闪闪放光,不知道苏尔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尔守击掌相迎,从花的中间取出一只红包,微笑转身,宣誓似的发言:亲友们、同学们,我现在是个老光棍儿,我的侄女尚欣可以作证。她刚从美国回来,是我的家属代表。你们都是我的啦啦队,现在我从茫茫人海里找到了真爱,那么我应该做什么呀?
求婚——示爱——吻一个!
这事搁一、二天无妨,其它事也要料理。昨天上了个新贴,反映城区出租车计价器上调营运收费基价,每台收调表费300元,摊给的士司机出,不少司机骂娘。
苏尔守展开红包,上面有一行字,写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她糊涂了,以为是眼花:老叔写错了吧?
众人惊呼,朝着苏尔守的女友元媛鼓掌,元媛开心不已,嘴唇在颤,显得口红特别鲜艳,再配上一对生动的眸子,热情风骚。她坐在尚欣对面——尚欣的位置本该属于她。
苏尔守快步走过去,单膝跪地,举着那幅字,说:元媛,做我女朋友吧!
哦——加油——从了吧!
“当时野生菌在深圳的市值差不多是40元每公斤,而酒店里一盘炒鸡枞卖到120元,一盘菜也就只需要一公两的原料而已,相当于一公斤鸡枞就可以卖到八九百元。”李志勇和酒店顺利达成了合作协议,他也明白,要让家乡的产品走出去,我们首先要自我“包装”,更要将家乡丰富的纯天然产品也好好包装一下。他风风火火赶回家,跟妻子一起精心挑选了20几个品种的野生菌发往深圳,不到半年,生意逐渐有了方向。
大家齐声高喊,尚欣顿觉天旋地转,紧紧抓住了椅子,手指抠进了椅背上的皮子,诧异、泄气、羞愧难当,继而是愤怒,掩饰不住地流泪,拿出手帕遮脸——别人即使看见,也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她胸脯起伏,两道锋利的目光,就像白亮尖长的指甲,划过元媛的面皮,挠抓人心,让人心上一凛。
不……尚欣还是尖叫出声,泪水直淌。不能……你不能这样……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苏尔守,推开元媛,叫道:我妈呢?你为什么娶我妈妈?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尔守原以为她长大了能明白,多年来自己和孟小星一心赚钱,配合极为默契,是生意上最信得过的伙伴。两个人闯过重重风浪,各自积累了可观的财富,尚欣才能享受如此优渥的生活。同时,他和孟小星一清二白,尚欣本该理解、同情,为自己祝福。
尚欣步子小,没走远,他跑步上前,歉意道:欣欣,你听我说。你妈和我在生意上发展方向不同了,我们早就约定分手了……
苏尔守张口结舌,幸亏元媛救了场。
元媛是那种训练有素的陪客,知道如何应急,她很不在意地拍了拍苏尔守的手臂,招呼大家,说:先吃饭吧,都饿了。边吃饭边看戏,这样热闹。其他回头慢慢谈。
啊!苏尔守大惊,以为她在诈他,忙道,我行踪不定,有时在海南,有时在香港,有时在澳洲。你乖乖待在洛杉矶,我抽空去看你。不要乱跑,哪像个大——学生!
尚欣哪里受得了?见苏尔守不搭理自己,便狠狠剜了元媛一眼,转身跑出去。苏尔守感觉场面有点失控,怕尚欣想不开,忙示意大家继续热闹,不必等他,追了出去。
当然,他预先没有解释,也难怪她感觉突兀,不能接受。
我不同意!尚欣仍是气呼呼的,吼道,咱们是三口之家,你不仅属于妈妈,还属于我!
我吴洪晖,1969年生于浙江温州。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现为杭州画院专职画师、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省女花鸟画家协会执行主席、浙江省国际美术交流协会理事、浙江省政协诗书画之友社理事、杭州市美术家协会主席团委员、杭州市政协书画研究院副秘书长。
苏尔守摇头苦笑,说:欣欣,即使咱们是三口之家,那也是我和你妈的事情——真夫妻都有分道扬镳离婚的,况且……
尚欣转过身,滚着泪珠子,哭道:你眼里怎么就没有我啊?那女人是个花瓶!年纪不小吧?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她是你看中的女人?我不是白痴!你对我有多大影响你知道吗?你和妈妈送我出去,让我见了世面。在其他人高消费、买豪车炫富时,只有我脑子里想的是生意。我比较北京、纽约的房价发展趋势,钻研两座城市房地产发展方式的异同,我千省万省,买了两套房,都在我们大学旁边。现在房子升值,每年还有几十万租金。这都是从你身上学的。我不是向你邀功,我是要和你联手,我们一定能打开国际市场,爬上更高位置。你放弃妈妈,你们是假结婚,可以选我啊!我可以不要名分,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找,最后才知道我要的人是你,我没拿毕业证就跑回来,就是要回到你身边。那女人能给你什么?她能和我比吗?
赵大刚五大三粗的,忍不住拍一下刘志武的头说:“你只怕是悬疑电影看多了吧。有可能是凶手不小心留下的,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放上这玩艺来迷惑我们。”
苏尔守终于明白了她的小九九,不得不加重语气,断然说:荒唐啊,欣欣!名义上、法律上,你都是我女儿!
尚欣吼道,我只看实质。你跟妈妈是假结婚,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从十几岁就喜欢你,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是在羞辱我!
尚欣哇的一声哭起来,把头搁上他的肩。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她的,但为了这事惊动孟小星,苏尔守还真是开不了口,便说:别在外面哭哭啼啼。我让人带你去休息。那边还有客人,有什么事我们晚些时候再说,好不好?
他拉着她,她仍很倔强,不想让他走,可是再这样撒气,那就有点无理取闹。人不能太过,便乖乖跟着他,去了酒店房间。
到了酒店她态度缓和了一些,柔声说:老叔,你不能要那女的。她不配。她看中的是你的钱!你和她一刀两断!不然,我永远不见你!
苏尔守无法给她任何承诺,绷着脸说:不要胡思乱想,你歇着。等会儿我安排人送晚餐过来。
不要,你亲自送过来,否则我宁可饿死……
苏尔守未置可否,摆摆手走了,把门带上。
尚欣立在门后,想要喊住他,对他说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但是想起那女人还在,又是自己主动离开的,她克制住了,但内心充满了自信——他知道我的态度了,那女人不是对手!
她越想越气,一颗心胀满了酸涩和隐痛。她有资格朝他发脾气,对他提任何要求,因为是他鼓动她出国留学,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她不想离开他。
可是苏尔守却走了,而且是去和别的女人结婚,要把她甩掉,她怎能不痛?怎甘罢休?必须再去现场拆散他们,而不是自己躲着舔伤口!她匆忙出门,冲进那家会所,几乎是跟着苏尔守回来的。
她进来时所有人都扭过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怪物。她横下一条心,要把苏尔守的事搅黄,直接朝着她原先的位置走去,其他人纷纷挪动、让位,一阵混乱。
尚欣向那几位让行的道过谢,坐下后把自己的包挂在衣架上,她把手镯除去,搁在面前的桌子上,摸出手机,翻看手机上的微信。
真是个霸道的女子啊!苏尔守一直在看她,洞悉了一切。席间说话便有了顾忌。
尚欣发觉异样,抬了头,望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顿时忘掉看微信,豪爽地摆头,晃动身子,水蛇似的腰立得更直,鼻子和眼睛都向上翻,向太阳示威。
苏尔守想得过于简单,他一直把尚欣当孩子、亲人。她如此直接的道白并不太出乎意料。尚欣受过西方文化的熏陶,性情开放。可作为晚辈应该能够理解长辈的处境,无论他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都该尊重他。
他唯一忽视了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个问题,她完全可以对他有情,走到一起并无不可。因此,假使她爱他,他并没有阻止的权力,她没有违规违禁。
但他是不可能选择她的,因为他太了解她。
尚欣平时看着端庄大方,为人处世周到谦和,跟熟悉的人却爱使小性子,脾气大,遇到事情容易爆发,惊天动地,雇员、保姆,人人害怕。
这脾气有遗传。
苏尔守鼓励她出去,是为了开阔她的心胸眼界,另一个想法也是希望她少受孟小星的影响,霹雳脾气起码可以缓一些,慢一些。想不到本性难移,学成归来,初次见面,她就让他下不了台。
看来她的脾气更大了,必须给她请几个老师,悉心调教,家政礼仪,瑜伽太极,否则无论嫁给谁,她都会风雷滚滚,硝烟弥漫,以家庭为战场,重创全家人的身心。哪有高品质的男人愿意和这种棱角突出的女人一起过活呢?
成功男士在外打拼,身心疲惫,回家最需要一个贤内助,知冷知热,温存体贴,凡事为对方着想,而不是说句话就能噎死人。时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哪个吃得消?苏尔守明白,尚欣的脾气会让她一辈子不知幸福的滋味。作为“养父”,他责任不小,一直在设法改变。他容纳过她,对她有过点拨,但她一路走得太顺,没有人生阅历,从不肯吃亏,怎知他用心良苦?看来出国未必是好事,她没有赚取第一桶金的艰难体验,靠着家里给的钱投资成功,反而助长了她的脾气,变得越发我行我素。
宴会临近尾声,他请那些唱锡剧、越剧、黄梅戏的伶人次第登台,表演节目。
人们一边喝茶、敬酒、吃菜,一边摇头晃脑地看大戏。
宴罢分别之时,苏尔守就不好了。躲进厕所,掏挖嗓子,哇哇呕吐。两个朋友架住苏尔守,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去。苏尔守的脖子全红了,他有意喝了大量的酒,口齿已含糊不清,舌头堆在嘴里,抬不起来,嗓子里喷出的每个字都发飘,已经不能独行,面目模糊。
尚欣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一定是自己惹祸,让他心情不好,灌了一肚子白酒。
她还知道心疼他,和元媛接过他,搀着去了房间。
她帮他宽衣,给他倒茶,让他平躺下来,眼见得没事,这才找个理由打发走了元媛。
她不走,她要享用“女儿”的特权,独自留下,躺进他身边的沙发,盖上被子,看看他,幸福一笑,很快便沉沉睡去,睡得那样沉,缠绕的怨气、愤恨,全部融在了梦中,去往缥缈之乡。
尚欣被苏尔守的呼噜声吵醒。她一惊坐起,头有点疼。起身开灯,去看苏尔守,他睡得那么香,呼噜声渐渐小了,可能受到灯光的影响。
这男人皮肤发亮,额上有两道皱纹,恰似山石里的溪流,曲折绵延。
她对这情境有点熟,记起多年前的那次,爬上他的床,听他的心跳,浑身火热,满脸发烫。
她担心他,摇醒他,问他要不要喝水,感觉如何。
苏尔守睡意正浓,嘟嘟囔囔问她怎么在这里。尚欣轻轻一笑,钻进他的被窝,顺手搂住他。苏尔守吓得醒过来,推开她,喝道:你还是小孩子吗?
尚欣满面羞赧,朝他的怀里钻去。
苏尔守并没有失去理智,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从没把她当女人来看,他心里有着严格的界限,他跳下床,生了气,从沙发上的衣袋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支雪茄,割割烟屁股,点上火抽起来。
尚欣委屈极了,披头散发,趴在床上抽泣。后背在起伏,鼻子里传出粗重的喘息声。
我不是轻薄的女孩子,我这是第一次。刚刚鼓了多大的勇气!我怕你明天就是别人的男人了,你不能走!你得救我!
她哭着,很可怜,很无助。
我们在一起,没有人会出来阻止的。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只做婚姻上的合伙人,你定期陪陪我,另外有自己的私生活。伸一只手给我,一生一世拉着我……
苏尔守静静地听着,过足瘾似的把雪茄放进了碟子里,掐灭,说:你就在这里睡吧,有话明天谈。现在我的头还疼着呢。安安静静睡吧,不要吵醒隔壁的人。
尚欣不放他走,他却头也不回地关门而去。
她想喊,嗓子里却似堵了木塞子。她要去拦他,手脚却像冻住了一般。她做不出,骨子里她是骄傲的,她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
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出去,带上门,走道里听不见回声。她的心一下子空了,伏在被子上哭起来。但心里仍觉得他对她并非全无爱意,他只是不敢正视。
哼!这么快他就有了新欢!那货,魔鬼身材,勾引谁谁能不上钩?为今之计就是把那女的支开,尽快找出她的污点——她看起来这么妖艳,怎会没有污点?
尚欣想起了私家侦探。
情敌之间,你死我活,容不得客气和谦让。
她很快行动,拿起电话,把睡得正香的夏里霸喊起来,让他把身份证号码发给她,她来订票,他立刻出发,去首都机场,乘飞机来无锡,查一个叫元媛的女人,什么来头,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夏里霸是孟小星的表弟,尚欣的表舅舅。孟小星常靠他暗里调查苏尔守的金钱出入、生活作风,留心有没有异常。
夏里霸的真实身份,苏尔守并不清楚,也没想搞清楚。
作为合伙人,孟小星表面上放心他、相信他,说自己不管不问,由他决策和调用一切,实际上还是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那便是悄悄安插夏里霸,当了苏尔守的跟班。
夏里霸块头大,身手敏捷。孟小星送他去学车,进行简单训练,练出防身本事。然后在街头上演了一场戏——孟小星给苏尔守送资料的路上,被小偷盯上,夏里霸帮她擒拿小偷,他不图报答,孟小星好生感激,趁机游说苏尔守,说他刚好缺一个司机兼保镖,夏里霸不是蛮合适嘛。苏尔守无可无不可。夏里霸就这么过来了。
苏尔守那时候倒的确需要一名助手,他每天忙着实地考察,物色有潜力的低价地段,交首付,办贷款,快速回款,滚动买卖,从上海、北京起家,从开始房价普遍是五六千一平米,炒到后来的十几万、二十几万一平米,吃到所有的涨幅,而且别人只吃一份,他却巧妙地运用杠杆,呈几何倍数,疯狂吃涨。到后来一线城市纷纷限购,交易条件逐级拔高,规章制度渐渐完善,他凭着敏感和经验,提前出手不具升值空间的楼盘,将资金回笼投入其他热门城市。他起初着眼的全是中心城市,广州、深圳、杭州、三亚、上海。这些城市都相继出过全国第一贵的报道,最后无一不被北京反超。后来,他将业务重心转向苏州、南京、武汉、无锡、厦门、合肥、郑州这些后起之秀。他在这些地方轮流投资交易,最多时公司名下不动产价值达到几十亿元。他真是一员福将,总能物色到潜力巨大的楼盘,预先埋伏。
不过,他的大本营一直在北京和上海,他在这两地的投资时间最长,投资的房子有的涨了不过两三倍,顶级配置的别墅则涨到过二十倍。
他投资的经历可以追溯到大学二年级,凭借家里的支持,出手就显出英雄本色。
眼光、宏观判断力,无与伦比,又接触到了各色各样的客户和公司,积攒下丰富阅历。累是常有的。有时就在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下,连回家的时间都省掉了。
夏里霸专给他服务,开车、订票、预约客户、办理手续。苏尔守对他工作上信赖,生活上倚重,给夏里霸的待遇也不低。
夏里霸也并非不可靠,只是忠于自己的表姐更多一些。孟小星需要什么,他总是和盘托出。尚欣这次找他,也是用了孟小星的旗号,晓之以利:你所做的一切,我和我妈都有补偿。现在给你二十万块。事成之后,再给八十万。有这些钱,你可以回老家,在城里开店做生意了。
夏里霸不在乎,她即使不给一分钱,他也赚够了。他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第二天很早就飞了过来。
尚欣和他很亲密似的,掏了他的裤袋,翻出他的钱包,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她对着账号,点开手机,从网上划给他二十万元。
她喝咖啡,他喝茶,她问得多,他答得多,竭力想帮到她。
他打了几个电话,就搞清了苏尔守和元媛的真实关系。对苏尔守满怀同情,对那个元媛,进行了分析,给出忠告。
尚欣听后,骨碌碌转动眼珠子,很快改变主意,要他明早就辞职,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她将来再起用他。
夏里霸领命而去。
尚欣大为得意,想不到这么快就把一切掌控在手,她要取代夏里霸,成为苏尔守的经纪人。
她又打了几个电话,做了安排,这才睡了。这是回国以来的第一次好睡。她做起梦:自己穿着曳地婚纱,如同白雪公主,踩祥云,由孟小星搀扶,来到苏尔守身边,他们对视一笑。边上的元媛吃醋了,伸手要解开她的婚纱,穿到自己身上,尚欣哪里肯?急忙拉上苏尔守,在云上飞翔,如风吹叶片,一路飘行。元媛在身后急切地大喊。
尚欣出了一身热汗,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躺着想心事。自问拿到证据栽赃元媛,这样损人利己对不对,要是苏尔守将来查出是她主使的,会不会适得其反。
而且,既然找了人,把柄就握在他人手上,那些人会不会敲竹杠?
她心存侥幸,迷信金钱的力量,以为钱可以摆平一切。
但她知道冒犯顶撞苏尔守不要紧,他反感的是超越底线和不要脸,使用下三烂的招数损人害人。
凡事得小心翼翼。
一时她又懊恼起来,毕竟她是要强的、自命不凡的。怎么魅力就连一个假花瓶都不如了呢?
她无法相信,感觉老叔定是遇到了难言之隐。
苏尔守连着忙了两三天,才顾上尚欣。这天尚欣在外敲门。苏尔守开门时,那个叫元媛的,就在身边,挽着苏尔守的臂膀,脸上有点白,情绪略略紧张,静静地微笑,但笑得那样干瘪,笑得那么单薄,笑得比哭还难看。
尚欣胸口受堵,心气冰凉,呼吸急促,情绪在积蓄。
苏尔守说要带她去吃“太湖三白”,她并不领情。他想拉她的手,她轻轻一甩,脱开了。
苏尔守了解她的脾性,不以为意。开始馋她,描述白鱼如何入味,银鱼如何细嫩,河豚如何润厚,大闸蟹膏如何红,香气扑鼻啊,吃着鲜美,没有泥腥气。
他一边描述,一边大咽唾沫。
在苏尔守和孟小星“结婚”前,尚欣的那位大老板爸爸和孟小星离婚了,连孩子都不要,改娶了一个漂亮的模特儿,她们母女获得了不少财产,生活上暂时无忧,但总是担心财产贬值,怎么保值和增值?孟小星婚后一直相夫教子,对生意上的事情早就生疏了。
苏尔守就是在这时走进孟小星的生活的,通过一次朋友攒的饭局,孟小星见识到了苏尔守过人的胆识和谋略,决定以经纪人的形式与他合作,让他打理自己的资产。苏尔守当时初出茅庐,急需机会证明自己,他感谢孟小星的信任和赏识,不仅在生意上竭尽全力,还经常辅导尚欣的功课。尚欣当年读初三,正是关键时候。后来为了资金拆借、企业授权等问题,在孟小星的莫大信任下,苏尔守跟她办理了“结婚”手续,并开始全面进军房地产投资。
也正是在这些日子里,苏尔守对尚欣有了更细致的了解。她小性子不少,爱生气。他一律用美味来哄她,她每次都上当。
现在不灵了,尚欣看着那个叫元媛的女人,又妒又恨,气不打一处来,哪有什么胃口?
尚欣翻着白眼,睥睨鄙视,元媛可就比她懂事多了,很快判明形势,不想让人为难,自己难堪,轻声道:我先出去。
苏尔守未加制止,等她走后,尚欣彻底爆发。苏尔守一把将尚欣从沙发上拽起来,大声叫道:别再胡闹了,欣欣,你下午就回去!我和你妈妈,早就分手了,照理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念着旧情我才和你见一面。早知你这样不懂事,我就不见你了!
话说得很重,一改之前对她的包容,出了口他就后悔,尚欣那边哇的一声哭了。
她的要强和体面,刹那间如大厦倒塌,轰然躺在了平地上,化为一堆瓦砾,倒塌时烟尘滚滚、昏天黑地。
苏尔守硬下了心肠,让自己铁青着脸,不去哄她。
他要惩罚她,逼她在这里待不下去,否则她还会没完没了。就像是交易上需要压价,现在已经压到了心理上的底价,容不得再给对方余地。
他走到窗户前,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远处可以看到群山、游船。
推开窗,空气带着暖意涌进来。
他背手而立,等那哭声低下去。
尚欣哪里是哭?她在数落,陈述自己和妈妈不能离开他的理由。强调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一天天叠加的感情,心理上形成的依赖和依恋,如同鱼身上覆满了白晶晶的鳞,层层排开,撕哪里都会扯心扯肺,一跳一跳地疼。
苏尔守不为所动,这些话他已经倒背如流。等她数落过了,哭声变成了哽咽,他转过身。
她窝成一团,等着他来哄她,他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停在门口,丢下一句话:夏里霸走了。走之前找过我,这些年他的身份我不是不知情。你还是回去陪陪你妈。元媛是我通过无锡、苏州最贵的婚介公司海选出来的女人。我累了,不想再挑了。我的女人就是刚才那位元媛姑娘。任何时候,无论怎样,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婚姻合伙人。往后我也不会再做任何生意了,我们结束一切吧!
说完,他走出去,拉住门,吧嗒,锁上了,像是发出的一声轻快的叹息。
责任编辑 刘洁
【作者简介】蒋泥,本名蒋爱民。1971年生于江苏泰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空军工程大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著有长篇小说《黄梅情史》《玉色》《北京女儿》等;小说随笔集、人物传记等多部。在《北京文学》《山花》《南方周末》《北京晚报》《中华读书报》等报刊发表作品数百万字,有小说被《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转载,多次入选各类年选。部分作品被译为英、韩等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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