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莉:日本神话与艺术精神——大西克礼东方美学思想的逻辑起点论文

崔莉:日本神话与艺术精神——大西克礼东方美学思想的逻辑起点论文

摘 要:大西克礼认为,神话是艺术精神的准备阶段。他从日本神话的整体特征、表现在其中的“拟人法”和古代日本人的世界观出发考察了日本神话中“精神”与“自然”的关系,指出二者并非彼此对立,而是呈现出一种融合、归一的样态。这既表现在人们在对待自然时往往以实践、功利的态度为主,也表现在日本神话中,常常将遍布于整个宇宙的神秘的灵异之力规定为一种原始、本能的生殖力,强调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生命观念。大西进一步将产生于这种精神态度之下的文化规定为“自然本位主义”,这是大西克礼东方美学思想的逻辑起点。

关键词:大西克礼;日本神话;自然本位主义

日本美学家大西克礼(1888-1959,以下简称大西)在著作《万叶集的自然感情》和《东方的艺术精神》中曾将日本神话与艺术精神联系起来展开考察。艺术精神,在大西看来,是“对一定民族和社会的‘艺术’领域中的文化活动起到总括性、根本性支配作用”[1]4的精神。神话产生于艺术之前,但是,“在民族最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已经包含有后来的哲学、宗教、道德、艺术等精神文化中将展开的各种要因,它们被统摄在神话传说这种未分化的、统一的整体性中。”[1]7换言之,尽管神话与艺术精神之间没有直接关联,但它是原始民族的精神产物,是“艺术精神的准备阶段”[1]7。我们可以以神话为线索探求某一民族在艺术精神方面的一些倾向和原始规定力。

但日本神话多为政治神话,通常认为与艺术、文化等关联不大。大西缘何从美学的角度出发讨论日本神话?又得出了怎样的结论?这在他的整个东方美学思想中占据怎样的位置?本文将以大西在《万叶集的自然感情》和《东方的艺术精神》两部著作中提出的“神话时代‘精神’与‘自然’的关系”和“艺术精神与神话意识”为考察对象,试图还原大西克礼从美学角度切入日本神话研究的思考过程,厘清大西克礼东方美学思想的逻辑起点。

一、尼采的尝试

神话是原始民族在社会生活中创造出来的文化产物,是人类文明的源泉,在人文科学的各个研究领域都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大西认为,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联系古希腊神话和古希腊人的世界观阐释希腊艺术精神的做法,让人受益良多。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尼采从古希腊神话中提取日神阿波罗与酒神狄奥尼索斯两个形象,赋予其象征意义,将二者视为两种艺术冲动——日神冲动和酒神冲动,并以此来解释希腊悲剧的诞生。即希腊悲剧是上述两个彼此对立的艺术冲动达成和解时的产物,是艺术的顶峰,是日神冲动和酒神冲动的完美结合。二是尼采将日神冲动与酒神冲动的来源“深挖至希腊民族的世界观层面”[1]9,大西认为该视角极具启发性。

在尼采之前,人们常常对希腊民族的世界观作以乐观、积极的解释,认为希腊艺术精神的核心在于美与和谐,尼采曾明确表达过他的不满,“这些战士①同样也未能深入希腊精神的核心,不能在德国文化和希腊文化之间建立持久的联盟。”[2]87这其实也是在批判他的前辈们没能认识到被日神式明朗的外观所掩盖的希腊人的世界观。在尼采看来,古希腊人天生敏感,早就洞察到了人生的可怕真相,他们对人类的生存本身抱有强烈的恐惧。与此同时,他们的生存欲望也同样强烈。为了能够在这个凶险的世界中存活下去,他们召唤艺术进入人生,如此便产生出了奥林匹斯的诸神世界。“希腊人知道并且感觉到生存的恐惧和可怕,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必须在它前面安排奥林匹斯众神的光辉梦境之诞生。”[2]11换言之,希腊人通过制造出诸神的世界来映照自己,有了诸神的陪伴,他们的人生才值得一过。

大西十分赞同尼采对古希腊人世界观的洞察,他指出,历史上对古希腊人的世界观所持有的积极见解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得到解释:第一,古希腊是欧洲的精神故乡,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分别强调了其“节度”和“自由”的一面,而希腊精神正是二者的调和,因此也成为二者的共同理想,所以,在对其人生观进行解释时,容易将之理想化,使用积极、乐观等字眼;第二,应该对人生观方面的悲观主义与生活感情中的悲观主义进行区分,二者未必是一致的,在形而上学的人生观层面表现出的悲观主义并不意味着在生活感情层面就会消极、忧郁。但是在有些人身上,或许二者结合得较为紧密,那些古希腊抒情诗人中表现出来的悲观厌世之情便是如此,它恰好“暗示了古希腊人人生观中思想的常驻倾向”[1]14;第三,在考虑希腊人的精神特质时,应该特别注意其理智方面已经相当发达,所谓人生识字忧患起,越是科学精神发达的民族,反而有可能对人生和存在愈加感到不安和忧虑。

由此一来,尼采从古希腊神话和古希腊人的世界观出发,直接抽象出了产生希腊艺术精神的两大冲动,那么,有没有可能以同样的视角对日本神话进行考察呢?

二、对日本神话的美学考察

就“希腊式理想主义”中精神与自然的关系而言,它不是融合、归一的,而是对立、分离的。大西认为,人类精神与外界自然的两极对立性,也意味着“‘主观’对‘客观’、‘心’对‘物’、‘自我’对‘非我’,‘主动’对‘被动’,‘创造’对‘所与’等多个意识契机的区分成为可能”[1]23,产生于该意识下的创造活动中,精神会对自然表现出一定的优越感,同时,为了实现文化的不断发展,精神常常对自然进行克服、支配,“这就会促进以‘理智’为中心的精神的发展”[1]24。

(一)对日本神话进行美学考察的切入点

在对日本神话进行美学考察时,大西认为,我们首先需要厘清日本神话的特征,以及应该从什么角度切入、认识这些特征。

大西指出,与其他民族的神话相比,日本神话的第一个显著特征在于,它多由政治、文化神话组成,自然神话较少。这里所说的自然神话,是指对自然现象进行解释、说明的神话。尽管日本神话中也有日神、月神、素神②、海神、风神等角色,但是他们只是以不同的身份参与到文化神话中,日本神话中较少对日出日落、月盈月亏进行解释说明。

第二,相较于希腊与北欧神话,日本不但缺乏严格意义上的自然神话,而且匮乏对自然进行美化或者诗化的神话。一直以来,希腊神话中的爱情故事都是西方文学创作的重要源泉之一,植物神阿多尼斯往往被描述为一个美男子,月神达芙妮是最美的女神之一。但是在日本神话中,别说这种美化、诗化自然神的情况,就连称赞、歌颂自然美的情况都特别少。这与现实中日本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发达的自然美意识极不协调。

“产灵”,日语写作“むすび”,其中,“むす”意味事物的出生,“び”是神灵的意思。在日本神话中,“产灵”随处可见,到处都在提醒着我们遍布在客观世界中的这种生殖力。记纪神话中将开天辟地比作植物发芽,日本的国土与神代全都通过生殖产生。《古事记》中写到,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这对兄妹结婚,产下14个孩子,分别是“大八岛国”与“小六岛”,然后又生出33个神。对此,大西认为,在“产灵”这一现象中,“灵”作为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并没有朝着精神的方向自由发展,而是被规定为具体的、被经验到的自然界的生理现象,受到了来自于人类、自然的生理经验方面的抑制。人们既可以通过大自然的周期性变化把握到这种生殖力,也可以通过自身的经验对之体会,总之,“在神话意识的创造活动中,尤其强调流通在‘人类’与‘自然’、‘我’与‘物’之间的‘生命’观念和情感。”[3]29

大西认为,上述两个特征也决定了我们很难像尼采那样从神话的内容出发直接考察其与艺术之间的关联,更应重视孕育出日本神话及古代日本人世界观的“精神”与“自然”的交涉方式。大西指出,人类精神对外界自然的态度可以分为两种,一是“实践、功利的态度”,二是“理智、静观的态度”[3]11。以第一种态度对待自然时,精神不但不会离开自然,而且对之顺从、依赖;而以第二种态度对待自然时,二者之间产生出距离甚至完全对立,它意味着精神方面的理解力、推理能力达到了一定的水平。

大西进一步指出,日本神话的上述两个特征可以从“‘精神’对‘自然’的‘态度’”[3]6得到解释。在原始社会中,无论是游牧民族还是农耕民族,由于认知能力的低下,都会想象出来诸如“精灵”“恶魔”“魔法”之类的存在,这是神话和宗教意识产生的萌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原始社会都会产生对自然现象进行解释、说明的自然神话。该意义上的自然神话的产生,有赖于精神对于自然的理智、静观态度的发达。西欧各民族原始阶段中自然神话的发达也意味着与之相应的“‘精神’对‘自然’的‘态度’”的发达。与之相对,日本缺乏这样的自然神话,也就是说,在日本民族的神话意识中,匮乏理智、静观的态度,而以实践、功利的态度为主。

在形而上学层面,大西认为,古代日本人具有一种乐观、积极的人生观。据《日本书纪》记载,诺冉二尊在泉津平坂诀别时,伊弉冉尊说道:“我亲爱的哥哥,你若如此,我每日要杀死你的国人千名。”[4]46伊弉诺尊答道:“我亲爱的妹妹,你若那样,我每日要生一千五百人。”[4]46即是说,一日之中必死千人,但一日之中也必生一千五百人,这就意味着在日本神话中现世是显国,是乐土,与黄泉国对立。

总之,对日本神话进行美学考察时,“‘精神’对‘自然’的‘态度’”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通过从整体上讨论日本神话的特征,大西得出结论,“日本神话中‘精神’与‘自然’的关系暗示了一种不同意义上的‘美的’本源性倾向或特征。而且,发源于此的这种审美要素,不同于希腊神话那样华丽地呈现于外,它作为民族精神或者民族文化中最为深刻、内在的要因,已经潜伏、沉淀于神话的根底之中了。”[3]18-19

(二)日本神话中的“拟人”

当我们从“‘精神’对‘自然’的‘态度’”着手对日本神话进行美学考察时,神话中的“拟人法”成为一个十分突出的考察对象。大西指出,在对“拟人”作以美学考察时,关注的不是拟人的结果,而是使拟人“得以成立的精神原动力、在其中发挥作用的精神活动的性质,以及对之起到规定作用的民族意识的根本倾向和基调(世界观、生活感情等)等”[3]20。

2.2 患者用药依从性情况 从5个条目的总分来看,300例患者用药依从性平均得分16.33分,最低为5分,最高满分为20分。其中得分在5~10分9例,11~14分89例,15~17分83例,18~20分119例,以得分≥15分为界,依从性评价为佳的患者有202例,故依从率为67.3%。

大西曾指出,日本神话中缺乏自然神话,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对自然现象的拟人。日本神话中同样有山神、海神、风神或者谷物神,如果对其“拟人”动机加以考察,可以发现,这与解释、说明性的自然神话中“拟人”的动机大不相同。“这种拟人,是基于原始民族对自然的功利态度或者来自于实际生活中的要求与情感,从精灵等咒法行为的对象中产生而来的自然神。”[3]22大西注意到,在古代日本民族的祭祀活动中,常常会给神灵献上贡品,讲一些礼赞和感谢的话,但是,这些祝词中所表现出来的拟人的动机不同于希腊神话中的“拟人”所表现出来的理智、说明的态度,完全是出于功利、实用的生活态度。东西方不同的神话类型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想象力发达程度的差别,但更意味着发展方向和路径上的不同。

拟人的动机不同,也会带来拟人方式上的不同。大西指出,在解释、说明性的自然神话中,需要赋予神以完整、统一的人格,因此要求拟人对象的内在人格和外在形象都比较明晰;与之相比,基于实践、功利态度的拟人中,拟人对象并不清晰,在此凸显的,“是与祈愿、感谢的内容相照应的片面的功能、活动和属性,以及与祈愿、感谢的表达方式(如赞词、供品等)相对应的人格方面——一言以蔽之,仅仅是在对人关系中必要的方面”[3]23。在《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中,对天地创生的描写一笔带过,其重点在于记述国家和皇室的起源。但是,大西指出,从整体来看,除了极个别情况外,人格形象极不鲜明,很少出现关于人格化了的神的内在精神、情意方面的描写,可以说,日本神话中表现出来的“拟人”流于表面,既不深入也不完善。

将离散事件系统表示为外部事件(X),输出事件(Y),序贯状态(S),状态转移描述函数(δ),输出函数(λ)和时间推进函数(ta)的逻辑集合: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将大西克礼对于日本神话中“拟人”的考察结论总结为两个方面:第一,从“拟人”的动机来看,日本神话中表现出来的是实践、功利的态度,这与前面大西从整体上把握日本神话得出的结论一致;第二,从“拟人”方式来看,日本神话中的拟人流于表面、缺乏内在描写、人物形象不突出。从美学的角度来看,这两个特征都带有消极性,那么,有没有可能对之进行更为积极的解释呢?大西以日本神话中的“产灵”为例对神话中的“拟人”进行了更加深入的考察。

①糖尿病急性并发症如酮症酸中毒患者②严重的心肺肝肾功能异常③合并泌尿系、呼吸道等严重感染者④妊娠、哺乳妇女⑤继发糖尿病患者⑥1型糖尿病患者。

太极虎不为所动,他轻描淡写地对萧飞羽道:“本会早知有人潜入安和庄,没想到竟然会是武功堡的漏网之鱼,只是安和庄企图倚仗这些如同惊弓之鸟的漏网之鱼实为不智。”武成龙对萧飞羽传音:“他认出我们是由于夜袭武功堡那晚他是其中之一。”

这就意味着在希腊神话中,“自然”与“精神”对立,在“精神”的引领下,人类的想象力不断受到刺激,神话中的拟人也越发深入和形象,最终脱离神话,成为诗歌与文学。但是从日本神话的结构和拟人的特征中我们看到,西方神话文学中表现出来的上述发展方向“不可思议地得到了抑制,在整体上表现出一种沿着神秘主义自然观和自然感情的路线发展的倾向”[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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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弩之末的太极虎强提真气大喝道:“停!我有话说!”萧飞羽漠然道:“想说什么?”他的话是金科玉律,刀手、剑士立刻停止攻击四周围定。

(三)古代日本人的世界观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讨论希腊神话和艺术精神时十分重视联系古希腊人的世界观,大西指出,从“‘精神’对‘自然’的‘态度’”入手考察日本神话同样需要联系古代日本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在此,大西提出从两个方面讨论古代民族的世界观和生活感情,一是在超经验的、形而上学层面上古代人对于人生和自然的态度;二是在更为具体的经验层面上,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对人生和自然的态度。大西认为,这两个层面所反映出来的结论未必总是相同。

同样的结论也适用于日本神话的第二个特征。日本神话很少对自然进行美化或者诗化,从表面来看,它与美和艺术相去甚远。对此,大西指出,“或许我们的神话中的确缺少与希腊神话相同意义上的‘美的’要素,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认为,日本神话中‘精神’与‘自然’的关系暗示了一种不同意义上的‘美的’本源性倾向或特征。”[3]18-19换言之,如果将美和艺术按照西方传统美学所理解的那样,需要静观态度的参与,那么日本神话的确表现出非美的特征,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规定美,或许会有不同的结论。在此,大西再次将视线转向尼采的研究,尼采认为日神冲动和酒神冲动共同组成了艺术精神的根本动力,其中,日神冲动强调了静观性的一面,酒神冲动与之相反,否定精神与自然、物与我之间的距离。既然酒神冲动对于艺术的形成必不可缺,这也意味着可能存在着一种不以静观为特征的美。

在具体生活层面,与狩猎民族等相比,农耕民族的生活方式往往更容易受到大自然的影响,因此,农耕民族常常处于大自然的压迫之中。而且日本台风、地震频繁,大自然的力量具有绝对的不可抗性。大西认为,古代日本的祝词往往出于一种消极动机,即不是希求从大自然中能够获得什么,而是祈求不要遇到什么,如台风、洪灾等,这也反映了古代人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人们总是战战兢兢,生怕触怒神灵。

图4表明,压实膨润土混合物浸水后发生显著的膨胀,纯膨润土的膨胀率为157%;当同时添加纳米氧化钙(4%)和纳米氧化硅(6%)后,其膨胀率依然高达170%。

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按照大西的解释,在日常生活中虽然古代日本人对大自然抱有一种恐惧、敬畏之心,但这同时又在精神层面上,唤起了他们在主观上想要信赖自然、与自然归一的意识。正是因为大自然具有不可抗拒之力,使得人们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试图顺应自然,发展出了各种巧妙的生活方式。大西指出,“缺乏征服、制御、驱使自然意义上的科学研究和知识”,是包括日本在内的一般东方民族的“一个精神特色”[3]55,这与古代人的生活方式互为因果,直到今天,日本还流行各种占卜术和巫术,这也是该方面的一个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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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大西认为,古代日本人和希腊人在人生观和生活感情方面表现出来的倾向性恰好相反,“在古希腊人那里,从日常生活感情的角度来看,一般强调安定、明朗、快活等积极、乐观的倾向。尽管如此,从哲学、观念上的态度方面来看,……其人生观的根底中,的确包含了一种悲观主义色彩。然而在古代日本人这里恰好相反,从第一个角度来看,一般来说,更多的是不安、压迫、恐怖等消极、悲观倾向支配着其生活感情,不过,如果从第二个角度探索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这种尚且比较单纯的思想立场是乐天的、讴歌现世的。”[1]19但是,根据上述大西的分析,生活感情方面的消极情感也同样唤起了他们对自然的憧憬和向往。因此,两个方面都表现了古代日本人对自然的信赖感和归一意识。

三、“希腊式理想主义”与“自然本位主义”

由此可见,在大西看来,古希腊神话与日本神话中所表现出来的精神与自然的关系恰好相反,他进一步将建立于这两种态度之上的文化倾向称为“希腊式理想主义”与“自然本位主义”。

(一)“希腊式理想主义”

根据尼采的见解,古希腊人常常对人生和世界感到不安,因此需要创造出一个以日神为代表的诸神世界来克服恐惧、战胜威胁,所谓诸神是理想的产物,这就是大西所说的“希腊式理想主义”。不过,大西强调,“希腊式理想主义”并不意味着对“假象”的憧憬,“对于希腊人而言,‘审美理想’直接成为对‘现实’进行创造性发展的原动力”[3]73,文化由此得以产生和发展。

对于上一节末尾提出的问题,恐怕很难直接做出肯定回答,有一种观点认为,希腊神话的特殊性,即希腊神话自身与文学、艺术之间的密切关联保证了美学考察的有效性,而日本神话显然不具备这些特征。大西指出,如果否认日本神话的美学属性,就是在承认日本后世丰富的审美文化、独特的审美意识都是学习和模仿外来文化的结果。在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关系方面,大西认为,“即便某种程度上的外在刺激、影响、不时的模仿是必要的,那也不过是为了培养民族固有的精神秉性”[3]5,大西承认外来文化在日本民族精神秉性的塑造方面所发挥的积极作用,同时否认将之全部归于外来文化的影响。在接收外来文化之前,日本早期的原始神话中,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暗示了后世艺术文化的发展路径。不过,日本与希腊神话在“对象的性质和结构方面不同,因此不能采用与尼采同样的考察方法。实际的研究方法,要做出适当调整,使之适应对象。”[3]3

(二)“自然本位主义”

与之相对,原始日本民族表现出来一种朴素的乐观主义,他们崇拜、信赖自然,安住于现世。不同于希腊神话是理想的产物,大西认为,日本神话是记忆的产物,这“不但是在说日本神话的产物是对于人类远古时代的历史记忆的复活,而且也包含了作为精神存在的‘人类’朝着‘自然’进行追溯意义上的神秘的‘记忆’的复活。”[3]77大西将这种文化倾向称为“自然本位主义”。

在“自然本位主义”中,精神对于自然非但不会进行克服和压迫,而且常常顺应自然,与自然融合、归一。这也表现在日本神话中对原始生殖力的强调,它意味着日本文化将朝着不同于西欧的方向发展,即“以与人类的肉体生活具有直接关系的本能、情感方面为中心,通过其不断凝练、沉淀,促进精神文化的发展”[1]25,由此发展而来的审美文化常常带有一种神秘主义。

四、结语

综上所述,大西从美学角度考察日本神话时引入了希腊神话这一比较维度,在大西看来,日本神话与古希腊神话在神话的整体特征、拟人的动机与方式、表现在其中的古代人的世界观方面,都呈现出一种对立性。最后,大西将东西方文化的发展倾向概括为“自然本位主义”和“希腊式理想主义”,这也是一对二元对立的概念。这种将日本乃至整个东方置于西方的对立面进行考虑的思维模式,成为大西在整体上思考东方美学传统的思想原型。正如大西所说,“在希腊与日本的古代神话中表现出来的东西方民族精神中的某种本源性的倾向,或许就是给西方与东方艺术精神的根本结构及各自在文化方面的发展方式带来各种本质性差异的源泉。”[1]25换言之,神话这一原始民族的精神产物对后世艺术精神在审美文化层面和本质结构层面的表现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东西方在神话意识中表现出来的不同的本原性倾向——“自然本位主义”和“希腊式理想主义”将牢牢地规定后世艺术文化发展的对立性。

对日本神话的美学考察是大西克礼东方美学思想的第一环,在《东方的艺术精神》的正文部分,大西分别从“审美文化的展开”与“审美体验的本质结构”两个方面对东方艺术精神展开了考察。在审美文化层面,大西指出,东方艺术精神表现出“泛律性”结构的持续、朝着“诗美”方向的不断深化、对“消极自律性”的强调及艺术与生活的深层融合四个特征;在审美体验的本质结构层面,大西认为,在“自然本位主义”的规训下,东方的审美体验表现为三组归一关系——自然美与艺术美、直观与感动及生产与受容的归一。上述特征均可以从大西对日本神话的考察结论中找到依据,正如日本神话中“产灵”现象所表明的那样,“精神”不会无限制地向上发展,它受制于“自然”,二者彼此融合,朝着一种神秘主义方向发展、深化。而且,在大西看来,上述特征全部与西方形成对立,第一个特征之“泛律性”结构的持续与西方艺术文化中不断分化、特殊化的发展方向相对立;朝着“诗美”方向的不断深化与西方文化在内容上“理念”与“感性”的极化相对立;“消极自律性”与西方艺术文化积极发展审美自律性相对立;艺术与生活的深层融合与西方传统艺术观中二者的分离、艺术对生活的超越相对立。

总之,从“精神”与“自然”的关系出发切入考察日本神话,是大西克礼做出的一次有益的美学尝试。据此提出的“自然本位主义”,是大西克礼东方美学思想的逻辑起点。可以说,大西对于日本神话的考察结论——既包括将之视为希腊神话的对立面的定位,也包括对日本神话中所表现出来的“自然本位主义”的认识——在某种程度上规定了大西克礼东方美学思想的轮廓。

(4)可频繁启停及正反转切换:在有制动单元及制动功率满足要求情况下,启停及正反转切换每小时可达一千次以上;

注释:

1.1 临床资料 选取同期收治的儿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患儿108例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①所有患儿年龄≤14岁;②所有患儿均是第一次发生儿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③所有患儿及家属均同意知晓此次研究。排除标准:①混合细胞白血病患儿;②确诊为儿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后放弃治疗的患儿;③髓系细胞白血病患儿。将患儿随机分为对照组和研究组各54例,对照组男32例、女22例,年龄3~14(7.2±1.7)岁;研究组男35例、女19例,年龄1~14(7.5±1.5)岁。两组患儿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同时本研究已经通过了我院伦理委员会的批准。

① 尼采提倡回归希腊精神,在尼采之前,歌德、席勒和温克尔曼也同样提倡向希腊人学习。但是,歌德等人认为希腊人的丰满、完整的生存方式是与生俱来的。尼采认为他们没能真正理解希腊精神,忽视了产生出酒神艺术的要素。

② 在日本神话中,素神即スサノオ,是对暴风雨的拟人。

参考文献:

[1][日]大西克礼. 東洋的芸術精神[M]. 東京:弘文堂,1988.

[2][德]尼采. 悲剧的诞生[M]. 周国平,译. 北京:三联书店,1986.

[3][日]大西克礼. 万葉集の自然感情[M]. 東京:岩波書店,1943.

[4][日]坂本太郎,家永三郎,井上光貞,大野晋校注. 日本書紀(一)[M]. 東京:岩波書店,1994.

Japanese Mythology and Artistic Spirit—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of Oonishi Yoshinori’s Oriental Aesthetic Thought

CUI L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Hubei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Wuhan 430205, China)

Abstract: In the view of Oonishi Yoshinori, myths are the preparatory stage of artistic spirit. He inspect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pirit” and “nature” in Japanese mythology from the overall characteristics of Japanese mythology, personification and the world outlook of ancient Japanese people. He pointed out that the two are not antagonistic to each other, but show a kind of fusion and normalization. This mainly displays in two aspects. First, it is often based on practice and utilitarianism from people’s attitude towards nature. Second, in Japanese mythology, people take mysterious power of the whole universe as a primitive and instinctive reproductive power, and also, they regard it as an important relation between human beings and nature from the life concept. He further defined the culture derived from this spiritual attitude as “naturalism”, which i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of Oonishi Yoshinori’s oriental aesthetic thought.

Keywords: Oonishi Yoshinori; Japanese mythology; naturalism

收稿日期:2019-05-20

基金项目: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大西克礼的东方美学思想研究”(18Q179)

作者简介:崔 莉(1983-),女,河南郑州人,讲师,博士在读,研究方向为文艺学。

中图分类号:I10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44X(2019)7-0001-06

责任编辑:彭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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