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荣:论二程理学诗的美学指向论文

尚荣:论二程理学诗的美学指向论文

[摘 要]作为理学大儒,二程的诗歌中也打上了深刻的理学烙印,存世诗篇中多半是理学诗。其中所体现的理学之美,是值得静心体会、反复玩味的。程颐反对不含理趣的诗歌,反对不追寻“理”而追寻文辞的行为,而推崇说理清楚的理学诗。程颢则不同,他的理学诗有两大特征:一是积极乐天的精神气象,二是充实遍在的存在意蕴。二程思想之核心是天理论,反映在他们的诗歌美学观上,就是相同的理学审美。二人的不同是,大程展示“光风霁月”的状态,而小程独守“峭壁孤峰”之险峻。要深入理解二程理学诗之美,需要有对他们理学身份的同情理解。

[关键词]二程;理学诗;美学

二程是程颢(1032-1085)与程颐(1033-1107)的合称。程颢字伯淳,世称明道先生;程颐字正叔,世称伊川先生。二程是宋代理学的代表性人物,他们“天理论”的提出奠定了宋明理学的理论基石,影响了自宋以后儒学思想的整体走向,受到后人的极高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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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哲学理论上的广受赞许相比,二程的文学理念在后世评论中却是毁誉参半的,甚至在很多时候,“毁”要胜于“誉”很多。作为理学大儒,二程的诗歌中也打上了深刻的理学烙印,存世诗篇中多半是理学诗。与重视情感与文辞的文人诗不同,理学诗更加看重对“理”的阐发,这导致理学诗在很多时候难免会陷入枯燥无味的境地。对于不在理学话语论域的审美者而言,完全无法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南宋的刘克庄对此批评道:“本朝则文人多,诗人少。三百年间,虽人各有集,集各有诗,诗各自为体,或尚理致,或负材力,或逞辨博。少者千篇,多至万首,要皆经义策论之有韵者尔,非诗也。”①刘克庄.后村集[G].文渊阁四库全书本:23.刘克庄认为理学诗只是有韵脚的经义策论,谈不上是真正的诗歌。这样的批评虽然有一些过火,但确实指出了理学诗在审美上与传统的文人诗有很大的差异。今人也有类似的观点,有学者研究认为:“以北宋理学大师程颐(伊川)为代表……的论调显然是相当保守落后的,他们从根本上否定诗歌存在的价值,必欲除之而后快,其态度比孔、孟以来儒家的“诗教说”还要退步,这就无怪乎他们的主张不为广大士大夫所接受。”②丁放.中国诗学论集[M].芜湖: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289.朱立元主编的《美学大辞典》云:“宋代的理学诗更将诗歌视作押韵的讲章,排除情感在诗歌创作和鉴赏中的作用,完全抹杀诗歌的审美艺术特性。”③ 朱立元.美学大辞典[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249.这样的观点虽然有一定合理性,但认识得不够完全。从理学理论的角度来看,理学诗也发展出了自己独到的美学指向。朱熹、邵雍、王阳明等理学家都在理学诗上取得了很高成就。虽然与他们相比,二程的诗歌存世不多,影响也不如前者,但其中所体现的理学之美,依然是值得静心体会、反复玩味的。

一、“作文害道”与程颐的诗歌审美观

文道关系是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中最基本的范畴之一。所谓“文”,即文辞、文章、文学、文礼之属;所谓“道”,即道德、道理、大道、正道之类。简而言之,“文”与“道”即“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周易·系词上》)单在文学层面的表述。作为理学家,二程显然是认为道本文末的,程颐更是明确地肯定“作文害道”。“问:‘作文害道否?’(伊川先生)曰:‘害也。凡为文,不专意则不工。若专意,则志局于此,又安能与天地同其大也?《书》曰:“玩物丧志”,为文亦玩物也。……古之学者惟务养情性,其他则不学。今之为文者,专务章句,悦人耳目,非俳优而何?’”①程颢,程颐.二程集[M].王孝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239.在程颐看来,想要让自己的文学水平达到一定成就,就一定要专心致志,一定要在上面花费大量时间,这就影响了自己追求大道的志向,分散了自己的精力。鉴于此,程颐也一直努力劝告自己的门人朋友少作诗词文章,尤其是不要将其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在《答朱长文书》中,程颐言:

“中前奉书,以足下心虚气损,奉劝勿多作诗文……向之云无多为文与诗者,非止为伤心气也,直以不当轻作尔。圣贤之言,不得已也。盖有是言,则是理明,无是言,则天下之理有阙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则生人之道有不足矣。圣人之言,虽欲已,得乎?然其包涵尽天下之理,亦甚约矣,后之人,始执卷,则以文章为先,平生所为,动多于圣人。然有之无所补,无之靡所阙,乃无用之赘言也。不止赘而已,既不得其要,则离真失正,反害于道必矣。……学者当以道为本。心不通乎道,而较古人之是非,犹不持权衡而酌轻重,竭其目力,劳其心智,虽使时中,亦古人所谓“亿则屡中”,君子不贵也。”②同①600.

程颐指出,首先,作诗文是“伤气”的举动。“伤气”是中医的理论,认为过度的思虑与强烈、长期的情感状态会损耗人体的中气,使身体处于虚弱的状态。诗文是文学创作,非有强烈的感情注入,难以成就优秀的成果。所多以写诗文会伤害身体。其次,诗文“不当轻作”。圣人之言,其核心指向的是“理”是“道”,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至简至约,没有多余的文字来困惑读者。而后世之人,则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文辞之上,虽然写了很多,但都对“理”没有什么贡献,所以只是“无用之赘言”。更大的坏处是,因为其中没有“理”的精要,所以可能会将人引入歧途。最后,学者应该“以道为本”,在没有真正体悟到“道”之前,就作大量诗文,虽然其中有可能出现一两篇符合于“道”的,但这只是巧合而已,既不会提升自己对“道”的理解,也对他人没什么帮助。

与第一首相比,第二首无论是传播度,还是美学水准都要胜出。从同于传统儒学的“颜回之乐”到不同于传统儒学的“睡觉东窗”,反映的是诗人已经能够与天理共存,从心所欲,所以“无事不从容”。更进一步,便也将天地万物包摄在内,而其中无不有理,故观于一切,皆有所得。四时运转,也因其均合于理,与人无二,所以自然有人格化的特征。颈联所突出的,是“上通下贯”之意,即《中庸》所谓“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无论是“天地有形”,还是“风云变态”,无非是道在宏观方面的阐释,以二者相对,摄于一心,大气魄之美自出。末句化用《孟子》之典故,但不仅“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更是“贫贱乐”。大程称此境界为“豪雄”,但这并非单纯的劝导,更多的是自诩,气度由此而彰显。整首诗的妙处也在于此,纵观全诗,已经没有说教的味道,而纯粹是诗人个人感悟的发显。谈“道”,没有僵硬的姿态;叙事,没有刻意的雕琢,这样的理学诗,是从大程的生命中、境界中自然流化出来的,因此气韵充实,情感真挚,能够打动人心。

那么,什么是程颐所推崇的诗歌呢?在门人与其讨论诗词时,他也在点评之余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做了分享:

针对反应器上下管板热处理中存在的难点,逐一对标研究,深入一线落实具体措施,确保了管板的质量,真正做到了事前控制、事中控制和事后控制,最终反应器上下管板性能和尺寸均一次性合格,顺利发往用户。

“或问:‘诗可学否?’曰:‘既学时,须是用功,方合诗人格。既用功,甚妨事。古人诗云“吟成五个字,用破一生心”;又谓“可惜一生心,用在五字上”。此言甚当。’先生尝说:‘王子真曾寄药来,某无以答他,某素不作诗,亦非是禁止不作,但不欲为此闲言语。且如今言能诗无如杜甫,如云“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如此闲言语,道出做甚?某所以不常作诗。今寄谢王子真诗云:“至诚通化药通神,远寄衰翁济病身。我亦有丹君信否?用时还解寿斯民。”子真所学,只是独善,虽至诚洁行,然大抵只是为长生久视之术,此济一身,因有是句。’”①程颢,程颐.二程集[M].王孝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239.

程颐在开始依旧强调自己的根本观点——学诗浪费时间、妨碍正事,并引诗为证。程颐认为,没有理趣的诗歌是“闲言语”。所以被世人推崇的杜甫所作的写景之名句,在程颐看来是没有意义的文辞。而程颐自己的得意之作,虽然在文采上比不上杜甫之诗,但其中却包含了“道”。王子真寄送丹药来给程颐调养身体,程颐写诗首先称赞药效并致谢,然后更作发挥称“我亦有丹”,但此丹并非实体之丹,而是程颐能兼济天下之“理”之“道”。王子真是道教人士,程颐认为他只“济一身”,所以作诗以儒家之理规劝。程颐之所以欣赏自作之诗,正是因为他不是从文辞的角度欣赏,而是从“理”的角度来观照。“河洛理学家从唐代元结起至北宋二程,他们的文学观一脉相承,均强调文学的社会道德功能,籍文以传道明心。这一文学思想,在河洛文学中得到回应和贯彻,并留下了十分清晰的烙印。”②刘保亮.河洛文化视野下新时期河南文学的乡土风骚[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12:24.

程颐的存世诗歌较少,《二程集》中仅录三首,除上一首外,还有《游嵩山》与《闻舅氏侯无可应辟南征》二首。《游嵩山》云:

“鞭羸百里远来游,岩谷阴云暝不收。遮断好山教不见,如何天意异人谋?”③同①590.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闻舅氏侯无可应辟南征》云:

“词华奔竟至道离,茫茫学者争驱驰。先生独奋孟轲舌,扶持圣教增光辉。志期《周礼》制区夏,人称孔子生关西。当途闻声交荐牍,苍生无福徒尔为。道大不为当世用,著书将期来者知。今朝有客关内至,闻从大幕征南垂。南垂凶寇陷州郡,久张螳臂抗天威。圣皇赫怒捷书涣,虎侯秉钺驱熊羆。宏才未得天下宰,良谋且作军中师。蕞尔小蛮何足珍,庶几聊吐胸中奇!”④同①590.

这两首诗同样反映了程颐诗歌一以贯之的审美。从文辞上而言,二诗均无甚可取之处;但从义理上而言,却都是程颐理学思想的充分表达。《游嵩山》是对自身在追寻真理的道路上屡有坎坷的感叹。《闻舅氏侯无可应辟南征》更是直白的将自身的人生追求“扶持圣教增光辉”、“著书将期来者知”明确的写出。这样的诗歌,从文学的角度来评判,恐怕只有诗歌的形式,而没有诗歌的美感;但从理学的角度来评价,则其中确实有同在理学语境下能感同身受的理学之美。但今日的研究者,往往只看到了前者而忽视了后者。有研究者表明:“程颐为人缺乏审美素质,其诗学见解呈现出强烈的伦理化道德化倾向。”⑤王利民.二程的诗歌创作轨迹与交际领域[J].南通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1):67.事实上,理学的美小程是能体会的,但并不能将其表达的领域和范畴扩大。这一方面可能是才力所限,另一方面也是没有这样的自我追求。对小程而言,在终极层面上,理学是最高;从通贯的角度而言,理学与美学又无二,故不必多此一举。

二、“天理流行”与程颢理学诗歌的充实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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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研究发现周平均气压与ILI呈正相关关系,最大滞后期为4周。目前尚无研究阐明气压与ILI的关系。在无其他理论支持的情况下,可以怀疑是否因为气压与季节的关联使得气压与流感样症状的风险出现了统计学上的相关,是否确实存在相应关系及相关机制尚待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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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以外物为外,牵己而从之,是以己性为有内外也。且以己性为随物于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是有意于绝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⑧同①460.

与小程相比,大程在诗歌上更有天赋,在年幼之时便以诗才闻名。“数岁,诵诗书,强记过人。十岁能为诗赋。”⑥同①630.程颢在年少时,曾经赋《酌贪泉》一诗,中有“中心如自固,外物岂能迁”⑦同①328.一句,颇令人称道。“酌贪泉”是《晋书》的典故,讲的是广州城外有泉水名为贪泉,相传喝了泉水,清官都会变为贪官。吴隐之操守清廉,上任广州刺史,路过此处,饮水赋诗云:“古人云此水,一歃怀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后果然行如其言。程颢之诗,可以说是对吴诗更为深刻的,在理学层面的阐释。如果内心之“理”不改,自然不会为外物所干扰,而且外物之名相,本身就是在悟理未彻之时的误解。程颢在《定性书》中,将这样的道理阐释得更加清楚:

程颢认为,自性本身是没有内外之分的,如果认为自性会为外物所动,那就是把自性分为了内外二本,没有到达浑然同体的境界。《定性书》是大程思想成熟后的作品,从此事中可以看出大程的理学世界观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成型了。

大程既有诗才,性情又较为圆通,并不拒绝应酬唱和,故存诗远较小程为多。《二程集》中收录其诗作67首,不乏佳作。其中最负盛名的理学诗,是《秋日偶成》二首:

寥寥天气已高秋,更倚凌虚百尺楼。世上利名群蠛蠓,古来兴废几浮沤。

退安陋巷颜回乐,不见长安李白愁。两事到头须有得,我心处处自优游。

据自然正家的数据统计,在服务过程中换用公司自发研制的清洁套组后,员工的工作效率提升了17%,客户满意率达到98%以上。好品质的清洁套组和高口碑的服务在客户群中口口相传,公司的订单也就越来越多。

与《秋日偶成》相比,这首诗的理学意蕴更为隐晦,乍一看来只是普通的写景叙事之作,但实际上,这是一首典型的理学感悟诗。全诗之眼,在一“乐”字上。诗人之乐,源于春日“云”“风”“花”“柳”之景象。但这种乐,不是因为见到了美丽稀有的景色,也不是如同现代人从城市到自然感受到了野趣而乐——如果是因为以上的缘由,那么“旁人”也应该同诗人一样感受到“乐”。但是,“旁人不识予心乐”,何以不识?因为这些春日的景色实际上是非常普通,司空见惯的,所以不会吸引世俗层面的目光。不过,在大程的理学视野中,这样的春日万物生发之态,各适其性之状,与其本人的身心安顿是合而为一的。万物流转,各安其位,诗人主体也处在这一超越世界之中,而体会到大化流行之乐。对于理学修养没有到达此种境地的人而言,当然是“不识”此乐由何而来的,也有可能会错认诗人此乐为“少年”的天真之乐,但两者在根本上是不同的。少年之乐,是对外部世界无所知而感到新奇;诗人之乐,是从“理”的角度重新观照世界,进入无分别而悠然自得的状态。

国外钢渣作道路集料的应用研究起步较早,钢渣破碎后,密度较高,粗造度大,耐磨性能好,可以与沥青牢固结合,钢渣代替天然集料可提高沥青路面的稳定性,耐磨性可显著提高[31]。用钢渣替代玄武石掺入SMA混合料中,沥青混凝土高温特性、抗磨耗能力等明显改善[32]。

可以看出,程颐对文学、诗歌的主要批判不在于其本身,而是因为其在程颐的价值体系中处于无关紧要的位置。在程颐的价值世界里,“理”或“道”是核心、是目的,而除此之外的,如果不是通向“理”或“道”的桥梁,那便是无关紧要的。当然,一切形而下的存在都可以导向形而上的“理”,诗歌也不例外。所以从这一角度而言,程颐并不是全面的反对诗歌,只是反对不含理趣的诗歌,反对不追寻“理”而追寻文辞的行为。在程颐看来,不仅费尽心力吟诗作文是有害的,天生才华横溢能诗能文也同样有害。这是因为一旦有文采,就会在此方面多得世人的肯定,自己也会以此为喜,难免将很多精力放在其上。所以程颐言:“有高才能文章……不幸也。”③同①443.

程颢的另一首《春日偶成》也同样是理学诗的佳作:

云淡风轻近午天,望花随柳过前川。旁人不识予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②同①476.

第一首首联点出一个“秋”字,兼以“凌虚百尺楼”确定了整首诗的基调。秋日,是萧索之意象;高楼倚望,是脱尘之姿态。于秋日登高而望,自然带入了一种哲思的味道。那么,诗人所观为何?颔联便直抒胸臆,观世人追求名利如蠛蠓成群结队,但在古今兴亡之中,所谓名利,实在是不值一提。颈联用颜回与李白的典故相对比,来表达自己的人生追求。颜回“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而回不改其乐”,安贫乐道。而李白则“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欲渡黄河冰涉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愁于不能建功立业。在这两者之间,诗人是同于颜回的。名利二者到头来都是有得有失的,而悟道者的心却能时时处处自得其乐,不为外物所扰。整首诗所表达的,正是大程的人生境界,见大而忘小,见道而忘俗。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①程颢,程颐.二程集[M].王孝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482.

从以上所引的诗篇可以看出,程颢的理学诗有两大特征:一是积极乐天的精神气象,二是充实遍在的存在意蕴。这两者,也是一而二、二而一,统一在理体之下的。在传统意义上的诗词审美中,有沉郁、悲凉、幽咽、感伤等审美面向,但作为理学诗而言,绝不会陷入“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勉强境地,也不会顾此言彼,作“天凉好个秋”的欲说还休。因对悟理之人而言,理之感受是充实圆满的,是无内外之别的。天理流行遍在,充实于心,发之为诗,皆是无物外求之态,当下承当之意,我心安然之美。这正是大程理学诗的审美方向。在大程这里,诗歌美学成为了理学的表达,并令人更易亲近。这样的诗歌美学脱胎于理学,但也同样对文学影响深远,开出了新的面向。

三、“光风霁月”与“峭壁孤峰”:二程诗歌美学之同异

在中国哲学史的叙述中,二程一向是以一体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二程思想相同相近,可并而论之,这不仅是古今多数学者的看法,小程自己也这样认为。在小程晚年之时,他担心自己受到政治迫害,思想不能传世,便对弟子说:“我昔状明道先生之行,我之道盖与明道同,异时欲知我者,求之于此文可也。”①程颢,程颐.二程集[M].王孝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638.“此文”指的是小程撰写的《明道先生行状》,在小程看来,自己的学问与大程并没有什么差异,因此对大程的思想总结完全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二程思想之核心是天理论,反映在他们的诗歌美学观上,就是相同的理学审美。

一直以来,大众对理学有一个明显的情感上的误读。其最为核心的表现便是将天理与人欲对立起来。在大众的理解中,天理是空阔的、冷漠的、深邃的,而人欲是活泼的、炙热的、感性的。也因此李昪学便成为一种古板的,枯燥的学问。但事实上,所谓天理,并不是与日用常行相割裂的,而是遍在一切的。在终极意义上,即便是人欲,其中亦有天理,只是过分的欲望会遮蔽天理,所以“存天理,灭人欲”是工夫论上的说法,而不是存在论上的实指。理学之美也由此而有两种指向,即超越的理性孤寂之美与遍在的一体充实之美。这两种指向与二程的诗歌美学倾向——同时也是二程的气象——正是分别相符的。

虽然二程的理学思想非常相近,但是在性情气象上,二程则有很大的差异。大程较为通达宽厚,小程则更为严肃方正,这反映在二人平时的待人接物中,使得大程较易受人亲近,而小程则令人敬而远之。一次,二人同行,后有门生,入门后二程分左右而进,所有门生竟都跟随在大程之后。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足可看出二人平日之风貌了。清代的黄百家对二程气象之异,有一番精要的论述:

新型绿色节能技术和手段在建筑施工中的应用,不仅是社会发展的实际需求,也是建筑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应用新型的绿色节能技术不仅可以缓解资源以及需求不平衡的问题,还能提升资源的利用价值,更是行业践行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方式与手段。新型绿色和节能技术在建筑项目中的应用是该行业未来发展的主要趋势。

“顾二程子虽同受学濂溪,而大程德性宽宏,规模阔广,以光风霁月为怀;二程(即小程)气质刚方,文理密察,以峭壁孤峰为体。其道虽同,而造德自各有殊也。”②黄宗羲,全祖望.宋元学案:卷十三(明道学案)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6:540.

黄百家分别以“光风霁月”与“峭壁孤峰”来概括二程之气象,确为的论。以此来概括二程诗歌审美之异,同样非常贴切。大程之“光风霁月”,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心胸开阔,而是“仁者浑然与万物同体”后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追寻,自然达成的修养境界。在这样的境界下,诗歌本身也是万物之一,并不在我身之外。所以大程对待诗歌的态度,与对待他物的态度无二,与对待理的态度也无二。用诗的语言来表述的天理,可以是“功名未是关心事,富贵由来自有天”③同①476.的平铺直述,也可以是“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雨悠悠”④谢枋得,王相.千家诗[M].许显菊,译注.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52-53.的顾此言彼。而作诗本身,也未必一定要是理学诗,只要适宜于其时其地,唱和、写景、送别都未尝不可。“光风霁月”的状态,是浑然太和元气流行之状,是对一切存在的一体认知,是体之而乐而能长相守之境。大程的诗歌审美,由此流发而出,即便并非悟道明道者,也能从他的诗歌中体会到乐观开阔的美感。而在理学论域下的读者,更能体会到作者高深的修养境界。

与大程不同,小程的“峭壁孤峰”走向的是另一条路径。小程所感知并践行的天理,更侧重于其客观绝对超越的面向。程颐之修养,以“克己复礼”“居敬穷理”为核心,所以在小程的世界中,事实上是不存在一种作为调剂的诗歌的。诗歌是当下情绪的表达,但对于小程而言,如果这种情绪并不符合天理的绝对指向,那么就会被掐灭在萌芽之中。大程有醇厚之风,有洒脱之气,这是小程所欠缺的。所以小程的诗歌审美,是真真切切与理学无二,小程所做之诗,看起来更像是理学的讲义。这样的审美角度,对于常人而言确如“峭壁孤峰”,完全接触不到,且令人敬而远之。但是如果能攀上峰顶,也即到达理学之至境,也是可以感受到其中之美的。当代人常常站在文学的角度,对程颐之文道观及所作诗文大加批判,而没有对其理学身份的同情理解,是失之偏颇的。

发生规律:玉米红蜘蛛成虫在根际土缝内潜伏越冬。早春气温上升后红蜘蛛出土,集中于一些杂草上取食、繁殖,待玉米出苗后,再通过风吹、爬行等途径,转移到附近的玉米苗上危害。红蜘蛛在田间呈点片状危害,从虫源所在地扩散到玉米全田,要经过一个较长的时间。在大雨后数量下降,防治方法:药剂防治。用40%乐果乳剂和20%三氯杀螨醇1000~1 500 倍混合液(1∶1),效果很好。

[中图分类号]B24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182(2019)05-0047-05

[收稿日期]2019-07-03

[作者简介] 尚 荣(1978-),男,江苏东台人,南京大学哲学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哲学博士。

(责任编辑:胡春燕,肖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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