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菲:人类世的到来与生态现代主义的后自然思想论文

滕菲:人类世的到来与生态现代主义的后自然思想论文

摘 要:生态现代主义认为,人类世意味着后自然时代的到来。他们主张取消现代主义和传统环境主义的自然概念,提出以强调地方性和交互性的“环境”取代“自然”作为环境伦理的理论根基。依据这一理论基础,生态现代主义认同人类利用技术创新对自然世界进行塑造。这种后自然思想可以为环境伦理在人类世的转型提供新的视角,但是却存在严重的局限性:它无法解决现代主义与生态保护之间的内在张力,并且有可能导致人类对自然无限的人工化。这些局限性会使生态现代主义背离其生态保护的初衷。

关键词:生态现代主义;后自然;人类世;环境伦理

人们通常认为生态保护和现代主义是两个相互矛盾的命题。正如以霍尔姆斯·罗尔斯顿 (Holmes Rolston Ⅲ)和深生态主义等为代表的传统环境主义者指出的那样,在工业文明的政治和道德框架下,人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当前的生态危机。然而近年来,环境主义也受到了许多责难。批判往往指向其消解了人类的主体性地位以及主张限制发展来控制人类对自然世界的破坏和干预等观点(1)徐耀强:《环境主义的历史由来、理论困境及其解救》,《国外理论动态》2016年第8 期,第76-78页。。特别是自人类世的提出后,环境主义在关于保护荒野和生物多样性等问题上的观点被认为是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的幻想。生态现代主义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他们相信20世纪的现代主义错误地将自然客体化和工具化,但是环境主义对现代主义的批判却走向了另一个错误的极端。该理论提出了一套他们认为更加适应人类世时代的后自然的环境伦理思想。本文首先以人类世的提出为背景,介绍生态现代主义的主要观点。其次,分析后自然思想对自然的解构与重释。文章的最后将对后自然理论的价值和局限性加以讨论。

根据隐喻以转喻为基础这一思想(Taylor 1989),Goossens(1990)提出了隐转喻这一概念,它是隐喻和转喻这两种不同运行机制相互作用的产物。Goossens从语料中发现了一些隐喻和转喻互动关系,但其中只有两种关系证明是较为普遍的(Evans 2007:141),这就是“源于转喻的隐喻”(metaphor from metonymy)和“隐喻内含转喻”(metonymy within metaphor)。下面我们通过两个例句来说明这两种关系。

一、生态危机与人类世的提出

自人类文明出现以来,自然世界就在人类的生产生活中不断地被干预和改造。由于人类活动愈加深入的影响,地球的生态系统已经出现了一系列和以往不同的地质特征。例如,地球的生物化学循环被改变(碳、氮、磷等),土地和河水被大量利用和改造而引起陆地水循环的巨大变化,以及物种多样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减少。2000年,大气化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克鲁岑(Paul Crutzen)和生物学家斯托莫(Eugene Stoermer)指出,地球已经结束了开始于117000年前的全新世(Holocene),进入了全新的以人类为主导力量的地质时代——人类世(Anthropocene)。他们建议人类世的起始时间是18世纪末,即以工业革命的开始为标志(2) Paul J. Crutzen,Geology of Mankind,Nature,2002(415),p.23;Paul J. Crutzen,Eugene F. Stoermer,How long have we been in the Anthropocene era? an editorial comment,ClimaticChange,2003(61),pp.251-257.。在这一观点的影响下,以斯蒂芬(Will Steffen)为代表的科学家们试图进一步研究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对地球系统的影响,而结果却发现人类的影响力从1950年以来发生了一场“大加速”(Great Acceleration)(3) Will Steffen,Broadgate Wendy,Lisa Deutsch,Owen Gaffney,Cornelia Ludwig, The trajectory of the Anthropocene:the great acceleration,TheAnthropoceneReview, 2015(1),pp. 81-98.。其主要表现为,人为因素的影响下大气成分的变化速度远远超过了自然的变化过程。因此,空气污染和酸雨等情况呈现出更加恶化的态势。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的增加造成了全球的气候变化。目前,几乎没有任何地区或土地免于人类造成的影响。除了一些极端气候下的自然环境之外,所有土地都在被人类直接利用。除此之外,人类还深刻地改变了地球的水循环、海洋环境、生物多样性等。所以科学家们认为,种种迹象表明人类已经深刻地改变了地球的自然过程,由此而引发的生态失衡和环境问题也变得更加严峻。(4) Will Steffen,Regina A.Sanderson,Peter D. Tysonet al,Globalchangeandtheearthsystem:aplanetunderpressure, Berlin:Springer Science & Business Media,2006,pp.81-135. 英国自然环境研究委员会(NERC)也在其研究报告中指出,在这个新的时代“人类将不再以旁观者的身份研究自然世界,我们成为了自然变革的主导原因”。(5)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Research Council,TheBusinessoftheEnvironment——ourstrategicdirection,Swindon:the Natural Environment Research Council,2013, p.2.

人类世的概念自提出以来便在科学界引发了一系列争议。有人质疑,相比地球的自然过程,人类对地球的影响仍然是微不足道的,即使当前的地质特征发生了变化,我们也不能由此认定地球系统作为一个整体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对于这些学者来说,人类世更像是一个划分人类历史的单元,而不是确定地球历史的科学概念。(6) Stanley C. Finney,Lucy E. Edwards, The “Anthropocene” epoch:Scientific decision or political statement,GsaToday, 2016,26(3),pp.4-10.此外,科学家们对人类世的起始时间也存在不同的观点。有的学者认为将工业革命或者20世纪中期作为人类世的开端过度简化了人类对自然环境影响的复杂性和长期性,低估了前工业时代,如早期农业对地球改造的规模和意义。(7) Jed O. Kaplan,Kristen M. Krumhardt,Niklaus Zimmermann,The prehistoric and preindustrial deforestation of Europe, QuaternaryScienceReviews,2009,28(27-28),pp.3016-3034;William F. Ruddiman,The anthropogenic greenhouse era began thousands of years ago,Climaticchange, 2003,61(3),pp.261-293.尽管“人类世”作为一个科学命题存在以上争议,2019年5月,由科学家组成的人类世工作组还是投票决定确立这一新的地质时代概念,并计划在2021年前向国际地层委员会正式提交人类世的议题。工作组认为,20世纪中期是人类世的起点,因为当时的工业化和人口快速增长、气候变化以及核能的使用都标志着人类对地球的全面影响。(8) Meera Subramania. Anthropocene now:influential panel votes to recognize Earth’s new epoch. NatureNews,2019-05-21,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19-01641-5,2019-06-30.

合理密植是优质、高产、节本增效的基础。一般情形下,每亩地播种8-10kg效果最佳。具体播种时,要结合小麦品种和地力情况来确定,分蘖能力弱的小麦、旱地、弱地,要多播一些;分蘖能力强的小麦、水地、肥地,要少播一些。

除了科学界的讨论,“人类世”也引发了一系列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伦理学反思。人类世的支持者认为,这个概念并非仅仅是对人类影响力的简单描述,更重要的是它为打破文化与自然的二分提供了科学依据。人类世的提出者克鲁岑指出,在这个时代,自然系统和人类系统相互包容,自然的力量和人类的力量相互交织,因而就不存在所谓的人类干扰自然或违背自然的理念。未来自然世界的面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类的选择。人类需要改变当前对于自己角色的认知方式,并建立一种与地球的自然世界一起增长的文化,而不是去消耗它或远离它。(9) Paul J. Crutzen,Christian Schw?gerl, Living in the Anthropocene:Toward a new global ethos,YaleEnvironment360,2011,https:∥e360.yale.edu/features/living_in_the_anthropocene_toward_a_new_global_ethos,2019-06-30.正是由于人类世被赋予了这样一系列具有规范性指向的含义,学界对该概念的争论早已超越了对一个科学事实的讨论。(10) Jeremy Baskin,Paradigm Dressed as Epoch:The Ideology of the Anthropocene,EnvironmentalValues,2015(24),pp.9-29.环境科学家、生态现代主义者埃利斯(Erle Ellis)倡导人类世时代需要一种“后自然”(postnatural)的科学范式。这样一种新的研究范式要求我们在科学研究中,将人类系统理解为与大气系统、生物圈等自然系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仅关注地球系统本身如何运行,更要关注人类活动与自然系统的互动,以及如何让地球更适合人类居住的问题。(11) Erle C.Ellis,Peter K.Haff, Earth science in the Anthropocene:new epoch,new paradigm,new responsibilities,Eos,TransactionsAmericanGeophysicalUnion, 2009,90(49),p.473.当然,有一大批学者反对给人类世赋予这种具有规范性意义的预设。罗尔斯顿认为,人类世的到来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又是不可避免的。它是对当前环境问题的警示,但并非是人类进一步影响生态系统的借口。我们需要做的是承认人类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要想办法控制人类的进一步破坏和改造。(12) Holmes Rolston,The Anthropocene!Beyond the Natural?In Stephen M. Gardiner and Allen Thompson A (eds.),TheOxfordHandbookofEnvironmentalEthic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7,pp.62-73.

但需要强调的是船舶发生保安事件后立即和船旗国政府主管机关和船公司先联系,不要随意寻求国际援助,一旦发出,可能需要付出高昂费用甚至导致公司破产。

二、人类世提出之际的生态现代主义

其二,自然在理论上的终结,即传统的自然观念的终结。在这里,传统的自然一方面指的是现代主义以来的那种与人类文化二元对立的、单一的和抽象的自然概念。另一方面指的是传统环境主义理论中的那种神圣的、作为规定人类行为道德规范的自然概念。生态现代主义者萨戈夫在自己的研究中进一步阐释了《宣言》中自然的含义及其与传统概念的不同。他指出,自然是一个社会和文化建构的概念。人们对自然的理解往往是通过特定的语言、概念和世界观形成的,我们无法直接经验自然本身,所有的经验都是建立在一定历史的文化的思想基础之上的。因此,不存在传统环境主义一直以来坚持的那种单一的、抽象的自然概念。(29) Mark Sagoff, A Theology for Ecomodernism:What Is the Nature We Seek to Save? TheBreakthroughJournal,2015,https:∥thebreakthrough.org/journal/issue-5/a-theology-for-ecomodernism,2019-07-05.他援引环境历史学家克罗侬(William Cronon)对于荒野概念的批判来支持这一观点。回顾250年前美国和欧洲历史,荒野曾经几乎是废弃的同义词,它所表达的往往是与黑暗和无序相关的负面含义。历史中的荒野是一个容易让人产生道德困惑的地方,是一个和人的意愿相反、令人恐惧和害怕的地方。而直到19世纪,人们才慢慢转向挖掘荒野的价值。因此,我们如今对荒野的向往无非是特定的历史文化的建构和人类的幻想。(30) William Cronon,The Trouble with Wilderness,or,Getting Back to the Wrong Nature,in William Cronon,ed.,UncommonGround:RethinkingtheHumanPlaceinNature,New York:W. W. Norton & Company,1995,pp.69-90.萨戈夫继续强调,在传统环境主义那里,自然是一种规范性原则,而这样的观点往往是具有神学的理论根基的。他指出,尽管环境主义不研究神学,从19世纪末的缪尔到当代的环境主义者麦克基本,在他们的主张中始终贯穿着一种建立在基督教一神论基础上的宗教性。因此,自然的规范性是特定文化的产物,并不具有普适性。根据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对宗教观念的界定(31) William James,Thevarietiesofreligiousexperience:Astudyinhumannature,New York:Random House,1994,pp.61,552.,萨戈夫认为环境主义的宗教性主要表现在几个方面:(1)自然是一个单一的、神圣的和抽象的概念,是一切生命的总和。相信自然是一种神圣的存在,它主导着这个世界的运转秩序。因此,人类至高的善在于遵循和适应这种秩序。(2)相信人类具有一种原罪,获得救赎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和这种更高的秩序建立适当的联系,从而避免人类的错误。具体到环境主义的思想,这种原罪就是人类对自然世界的干预与破坏。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截然分开的,人类的行为往往是亵渎或破坏自然法则的。(3)尽管自然存在多样性,传统环境主义者坚信自然是一个统一的、完整的系统。世界上的所有物种都是这个生命共同体当中的一部分。因此,自然是一个单一而抽象的神。萨戈夫认为,传统环境主义的以基督教为基础的宗教性一直影响着当代的各类环境运动。因此,在人类世的背景下,自然的神圣性和独立性被人类的能动性逐渐取代。正如在基督教的一神论之外还有多神论宗教一样,单一的抽象的自然应该被具有历史、文化和社会的多样性的概念所取代,自然不再是优先于人类社会的规范性基础。(32) Mark Sagoff, A Theology for Ecomodernism:What Is the Nature We Seek to Save? TheBreakthroughJournal, 2015,https:∥thebreakthrough.org/journal/issue-5/a-theology-for-ecomodernism,2019-07-05. 相似的,谢伦伯格和诺德豪斯也强调,人类世需要一场对自然的祛魅:“我们必须放弃一种信念,即人类的力量需要屈从于一种更高的力量,无论这种力量是自然(nature)还是市场(market)。我们必须看穿一种错觉,即这种更高力量的和谐不断地被人类过多的干预而面临崩溃。”(33) Michael Shellenberger,Ted Nordhaus, LoveYourMonsters:PostenvironmentalismandtheAnthropocene, Oakland:Breakthrough Institute,2011,p.3;Michael Shellenberger,Ted Nordhaus,Thedeathofenvironmentalism:GlobalWarmingPoliticsinaPost-EnvironmentalWorld,The Breakthrough Institute,2004,p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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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宣言》主张利用更智能、更环保、更高效的现代技术来分离(decoupling)人类生产生活对自然环境的影响来实现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在他们看来,在人类世时代,环保的策略不应该是让人类社会去减少发展,而是需要通过先进的科学技术来分离人类的发展对自然生态系统的过度依赖。它包含相对的分离和绝对的分离两种理解。相对的分离指的是人类对环境的破坏率低于经济增长率。也就是说,每单位的经济增长伴随着比以前更少的环境代价。绝对的分离则是发生在当人类经济社会发展仍在持续时,我们对自然的依赖和影响在总体上达到了顶点之后而开始下降。从古至今随着技术水平的进步,这种相对的分离一直在进行着。(20) John Asafu-Adjaye,et al, An Ecomodernist Manifesto,2015,pp.8-10,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2019-07-05.他们相信,随着农业生产率的提高、高度的城市化,我们可以更加有效率地利用自然资源来满足物质生活,但同时减少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宣言》认为这种绝对的分离则可以在本世纪实现,即人类对自然资源的依赖将达到顶点并开始下降。在这个走向绝对的分离的过程中,人类社会有机会恢复生态系统和保护荒野。可见,技术的发展和新能源的开发是从相对分离走向绝对分离的核心条件。(21) John Asafu-Adjaye,et al, An Ecomodernist Manifesto,2015,pp.20-24,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2019-07-05.他们坚信在这个时代,现代科技不再是人类将自然世界客体化和工具化的帮凶,而是转变为人类保护和拯救自然生态的助手。但究其根本,这种叙述再现了现代主义者对自然的掌控和塑造的梦想。

第二,华谊应增加公司的公关能力,面对公司内部丑闻、不实新闻、恶意谣言等系列不利于公司声誉的情况发生时可以有能力高效地化解事件影响或降低其影响。同时公司及集团如有过失行为,则面对公众应以坦诚、积极且公开的态度予以表态。

生态现代主义的以上观点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和批评。(22) Bronislaw Szerszynski,Getting hitched and unhitched with the ecomodernists,EnvironmentalHumanities,2016,7(1),pp. 239-244;Clive Hamilton,The theodicy of the “Good Anthropocene”, EnvironmentalHumanities, 2016,7(1),pp.233-238;Bruno Latour,Fifty shades of green,EnvironmentalHumanities, 2015,7(1) ,pp.219-225.克里斯特(Eileen Crist)和卡拉多纳(Jeremy Caradonna)等学者指出,生态现代主义通过更清洁、更高效的现代化来实现生态和文明的相互拯救,但其道德预设依然是自由主义和消费主义的。而这样的理论根基必定会带领人类文明走向对物质和自由的无止境的追求,最终会偏离生态保护的目标。(23) Eileen Crist,The Reaches of Freedom:A Response to An Ecomodernist Manifesto,EnvironmentalHumanities, 2016,7(1),pp.245-254;Jeremy L.Caradonna,et al,A Degrowth Response to an Ecomodernist Manifesto,Resilience.Org, 2015,https:∥www.resilience.org/wp-content/uploads/articles/General/2015/05_May/A-Degrowth-Response-to-An-Ecomodernist-Manifesto.pdf,2019-07-05.然而,这些评论却片面地将生态现代主义定位成只关注自然的经济价值的绿色资本主义的再现。本文认为,生态现代主义在强调技术革新的背后,有一套全新的理解人与自然关系的伦理思考。该理论试图通过人类世的叙述来表达更加宏大的理论抱负,即通过对现代主义和环境主义的反思,形成一个全新的后自然的环境伦理。这种后自然思想一方面解构传统环境主义对自然的理解,另一方面试图在人类世时代背景下重塑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述一系列关于环保策略的范式转移从根本上都建立在这一理论基础之上。但是,这一点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本文接下来的两个部分将着重分析这种后自然思想对自然的解构和重释。

三、后自然思想对自然的解构

生态现代主义在其《宣言》中强调通过技术和更加深入的现代化来分离人类的生产生活对自然的依赖和破坏,即在农业和城市的集约化过程中一方面减少贫困,另一方面保护自然生态系统。相应地,新的环保目标在于将自然从人类的破坏中解放出来(nature unbound)。正如突破研究所在一项研究报告中所展示的,人类的力量在过去曾破坏自然,但如今应该积极运用这种力量去修复和保护自然。(24) Linus Blomqvist,Ted Nordhaus,Michael Shellenbeger, NatureUnbound,DecouplingforConservation,The Breakthrough Institute,2015, https:∥s3.us-east-2.amazonaws.com/uploads.thebreakthrough.org/legacy/images/pdfs/Nature_Unbound.pdf ,2019-07-05. 《宣言》中澄清,这种解放自然的原因并非是要追求自然的经济价值,而是出于对大自然的热爱。他们主张通过生态保护来维持人与自然在情感上的联系。(25) Asafu-Adjaye,John,et al,“An Ecomodernist Manifesto.” 2015,p.25. 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2019-07-05.他们试图把这种浪漫的、对大自然的情感与实用主义的手段(即科技创新)结合一起,来保证在不违背人类尊严的条件下实现对生态的保护。

其一,《宣言》的发表是为了澄清他们共同的观点,即人类世不是一场危机而是正视人类力量的机遇。在这个时代,我们需要运用人类的力量来创造一个美好的人类世。(14) John Asafu-Adjaye,et al,AnEcomodernistManifesto, 2015,p.6,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2019-07-05.环境科学家、生态现代主义者埃利斯根据他对陆地生物圈的研究指出,“人类世”代表的是一个彻底的、不可逆转的剧变。当前地球的陆地生物圈所表现出来的基本形态和演化特征主要是受人类影响而形成的,即使人类消失,这种特殊的形态也将长期延续下去。(15) Erle C Ellis,Anthropogenic transformation of the terrestrial biosphere,PhilosophicalTransactionsoftheRoyalSocietyA:Mathematical,PhysicalandEngineeringSciences,2011,369(1938),pp.1010-1035.基于这样的研究结果,埃利斯连同其他生态现代主义者表示:“人类世并不意味着环保的失败。它为建立一套新的、更加积极的和前瞻性的环境主义提供了舞台。我们塑造了地球,因此,我们有责任用爱和智慧来保护和管理它。”(16) Emma Marris,Peter Kareiva,Joseph Mascaro,and Erle C. Ellis,Hope in the Age of Man, NewYorkTimes,December 8,2011.https:∥www.nytimes.com/2011/12/08/opinion/the-age-of-man-is-not-a-disaster.html,2019-07-05.《宣言》指出,当下我们需要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并塑造新的环保策略。顺应人类世的时代要求意味着人类社会应该利用更进一步的经济、社会和技术的发展来改造我们原来那种建立在破坏自然环境和大量消耗不可再生资源的生产、生活和发展模式,力求在实现人类发展的同时,让自然生态系统得到保护,让气候更加稳定。(17) John Asafu-Adjaye,et al.,AnEcomodernistManifesto, 2015,pp.6-7,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 2019-07-05.《宣言》强调这种积极的、用深入的现代化来解决当前的生态问题,是因为地球的自然系统已经被人类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纯粹的、完美的、平衡的和存在于人类干预之外的自然生态系统已经不复存在了。正如生态现代主义的创始人谢伦伯格和诺德豪斯强调的,传统环境主义一直以来坚持的,将自然视为遥远的荒野、将人类的活动视为是对自然的干扰以及限制人类的发展等一系列观点已经过时了。(18) Michael Shellenberger,Ted Nordhaus,Thedeathofenvironmentalism:GlobalWarmingPoliticsinaPost-EnvironmentalWorld, The Breakthrough Institute,2004,pp.12-13.因此,生态现代主义者在各自的研究当中都表达了一种共同的观点:新的环境主义不能只着眼于保护、恢复荒野,而是应该关注于更广泛的目标,即欣赏和成就人类和自然的相互融合和共存,也就是将人类系统和自然生态系统理解为两个相互融合且不可分割的整体。(19) Michael Shellenberger,Ted Nordhaus,Thedeathofenvironmentalism:GlobalWarmingPoliticsinaPost-EnvironmentalWorld,The Breakthrough Institute,2004,pp.12-13;Erle C. Ellis,The Planet of No Return,BreakthroughJournal, 2011,Fall (2),pp.37-44;Ted Nordhaus,Michael Shellenberger,Linus Blomqvist,The planetary boundaries hypothesis,AReviewoftheEvidenceBreakthroughInstitute,Oakland,CA,2012;Mark Sagoff,On preserving the natural environment,TheYaleLawJournal, 1974,84(2),pp.205-267.

在这样的框架下,以萨戈夫为代表的一系列生态现代主义者,在他们各自的研究中都进一步强调人类世意味着后自然时代的到来,因此应该重新定位人与自然的关系。(26) Mark Sagoff,A Theology for Ecomodernism:What Is the Nature We Seek to Save?TheBreakthroughJournal,2015,https:∥thebreakthrough.org/journal/issue-5/a-theology-for-ecomodernism,2019-07-05;Michael Shellenberger,Ted Nordhaus, Thedeathofenvironmentalism:GlobalWarmingPoliticsinaPost-EnvironmentalWorld,The Breakthrough Institute,2004,pp.12-13;Erle C. Ellis, The Planet of No Return,BreakthroughJournal,2011,Fall (2),pp.37-44;Emma Marris,Peter Kareiva,Joseph Mascaro,and Erle C. Ellis,Hope in the Age of Man New York Times,December 8,2011,https:∥www.nytimes.com/2011/12/08/opinion/the-age-of-man-is-not-a-disaster.html,2019-07-05.他们对自然的解构主要包括两个层面:

萨戈夫认为,将这种人与自然相互影响而形成的多样的“环境”概念作为环境伦理学的理论基础,可以比传统上单一、抽象的自然概念更能有效地指导我们利用和保护身边的自然环境,并且能够促进形成一种对自然充满感恩和好奇的文化。具体而言,从推进环境保护的角度,那种单一的抽象的自然概念往往从全球的视野来评价某种自然形态的价值,例如热带雨林、荒野、沙漠和湿地等等对整个生态系统的价值,而这种抽象的类型与概念远不如人们身边的自然景观更能寄予情感和认同并予以保护。(40) Mark Sagoff, A Theology for Ecomodernism:What Is the Nature We Seek to Save? TheBreakthroughJournal, 2015,https:∥thebreakthrough.org/journal/issue-5/a-theology-for-ecomodernism,2019-07-05. 以环境为基础的环境伦理强调人的主体性在自然保护活动中的重要作用。人的责任就是要保卫自己身边的自然环境,成就一个美丽的、和谐的、人与自然共生的自然环境。在人类世的语境下,这样的自然保护是一种对于人与自然共生环境的拯救,而非对荒野的拯救。所以基于这样的认识,也就不难理解生态现代主义的环境保护策略中,积极地强调人与技术参与到自然保护当中,而非仅仅是限制我们对自然的影响。

生态现代主义是人类世提出之际产生的新思潮。在2015年,由18名科学家、哲学家和环保运动者组成的团队共同发布了《生态现代主义宣言》(简称《宣言》)(13) John Asafu-Adjaye,et al.,AnEcomodernistManifesto, 2015,pp.6-7,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2019-07-05.。该文的发表意图展示一个充满了机遇的人类世和与其相适应的环保策略。《宣言》的大部分作者都来自于生态现代主义的研究智库:“突破研究所”(Breakthrough Institute),其中包括智库的创始人谢伦伯格(Michael Shellenberger)、诺德豪斯(Ted Nordhaus),还包括环境科学家埃利斯(Erle Ellis)和哲学家萨戈夫(Mark Sagoff)等。尽管这些学者对人类世的理解往往有不同的侧重点,《宣言》集合了他们的一系列共识:

根据这种主观的自然价值论,萨戈夫进一步指出,我们必须打破一种单一的和抽象的自然概念。因为就审美和道德而言,不同地域文化和社会历史对于自然的价值评价都是不同的,不能脱离于特定的文化和社会背景来谈论自然的价值。因而,就不存在一个像经济市场一样的整体性的体系来完美地概括世界各个角落的自然。自然的价值只有在与人的互动中体现,并且不同的文化、社会和历史在与其自然环境交互发展的过程中,建立起了多样的自然价值。萨戈夫坚信自然是一种如人类学家格尔茨所说的地方性知识。(39)克利福德·格尔茨:《地方性知识》,王海龙、张家宣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第222-242页。不同的人类文化在塑造着身边的自然环境的意义,特殊的自然环境也造就了特有的地方性文化。因此,在这种意义上,文化和自然是不可分离的。多样的人类生活和他们的生存环境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四、以“环境”为基础的后自然思想

生态现代主义萨戈夫的研究中深化了《宣言》的后自然思想,即试图解构传统的以“自然”为基础的环境主义伦理思想,进而呼吁建立一套消除了自然的他者性的“后自然”的概念体系,即用“环境”——将文化、技术和自然融合为一体的概念——来替代原来的“自然”概念作为环境伦理的基础。在这里“环境”与“自然”不同,它不是超越于生活之外的,而是在每个人的身边的,同时包含社会性和自然性的概念;是一个强调人与外部物质世界的交互性的概念。与抽象的、遥远的自然相反,环境是一个地方性的并且承认人与自然交互关系的共同体。(34) Mark Sagoff,A Theology for Ecomodernism:What Is the Nature We Seek to Save? TheBreakthroughJournal,2015,https:∥thebreakthrough.org/journal/issue-5/a-theology-for-ecomodernism,2019-07-05.以“环境”为出发点的生态保护,不再仅仅着眼于将人的干预限定于荒野之外,而是更多地关注如何与身边的现实世界相互影响。我们必须承认环境塑造着我们的语言、传统和文化,而我们也在对身边的自然环境产生影响和进行塑造。因此,文化与自然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共同体。用“环境”代替“自然”形成的后自然环境伦理具有两个主要的理论特点:

其一,生态现代主义的后自然思想坚持主观的与多元的自然价值论。如《宣言》中所强调的,生态现代主义提倡更加积极地拯救自然是出于对自然内在价值的承认,而这种内在价值是对自然在精神上和美学上的价值追求,而非功利地根据其经济价值或其他工具性价值来对自然保护进行论证。(35) John Asafu-Adjaye,et al,AnEcomodernistManifesto,2015,p.25,pp.26-27,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2019-07-15.因此,萨戈夫强调生态现代主义与新保护主义和绿色资本主义在这一问题上的不同观点。(36) Mark Sagoff,A Theology for Ecomodernism:What Is the Nature We Seek to Save? TheBreakthroughJournal,2015,https:∥thebreakthrough.org/journal/issue-5/a-theology-for-ecomodernism,2019-07-05.但是《宣言》也承认,这种从美学和道德意义上对自然进行的价值评价归根结底是以人类作为价值主体的。因此,自然保护永远是一个人类中心主义的议题,因为它永远是人的选择。(37) John Asafu-Adjaye,et al,AnEcomodernistManifesto,2015,p.26,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2019-07-05.可见,他们所提倡的这种对自然的内在价值与罗尔斯顿所理解的客观价值论不同。在罗尔斯顿那里,自然的价值是一种独立于人类之外的内在价值,是由于自然主体的内在的目的而产生的。这种内在的目的性在人类出现之前就产生了,人类的价值也是自然所赋予的。所以,自然的价值是客观存在于人类主体之外的。(38) Holmes Rolston,Is There an Ecological Ethic?Ethics, 1975,85(2),pp.93-109.然而,在生态现代主义的《宣言》中,自然的价值是人类文化和社会所建构的产物。自然的价值依赖于人类在精神上和美学上对于自然的评判,这种内在价值是自为的(for itself),但不是自在的(in itself)。

在以上生态现代主义者的论述中,人类世标志着自然的终结。这不仅仅是一个在经验上远离人类干预的自然已经不复存在了,更是自然作为一种单一的、抽象的超越于人类社会的规范性原则的终结。因此,传统环境主义运动一直以来强调的将自然保护于人类社会之外并坚决反对人类更加深入的干预和破坏荒野的一系列观点,对他们来说是不合时宜的。生态现代主义呼吁,这个时代需要我们重新定位人与自然的关系。

其一,自然在经验上的终结。生态现代主义者埃利斯指出,自然已经终结,即独立于人类之外的自然世界消亡了。人类活动已经深刻地改变了陆地生物圈,我们已经无法再找到真正意义上的野性的自然。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之间的差别不过是人类的干预和影响的程度不同罢了。人为的生物圈具有永久性,因此,埃利斯认为传统环境主义一直以来追求的避免人类对生物圈的干扰是不切实际的。他强调,我们必须认识到陆地生物圈现状和未来都是由人类系统来决定的。人类世赋予我们的是管理和创造人类生物圈的道德责任。(27) Erle C Ellis,Anthropogenic transformation of the terrestrial biosphere, PhilosophicalTransactionsoftheRoyalSocietyA:Mathematical,PhysicalandEngineeringSciences, 2011,369 (1938),pp.1010-1035.然而,这种经验上的理解并不必然导致这种后自然的环境伦理的转向。环保作家麦克基本(Bill McKibben)曾指出,全球的气候变化和核能的出现标志着完全脱离人类干预的自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对于他来说,自然在经验上的终结是一种警示。这意味着我们应该限制人类对自然影响才能实现人与自然平衡。(28) Bill McKibben,TheEndofNature, New York:Anchor Books,1990,pp.47-99.

总之,人类世的支持者认为它的提出并非仅仅意在指出一个新的以人类为主导的地质时代,更是在提倡一种后自然的科学研究范式和环境伦理思想。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人类世往往伴随着以人类为主导、以科学为驱动的未来叙事。生态现代主义正是这种观点的重要倡导者。

其二,自然是环境共同体的众多元素之一,它不再是一种脱离于人类社会之外的道德准则,也不再是一个单一的保护对象。《宣言》强调传统的环境主义的路径并不能成功地解决现代性所引发的生态问题。如果说现代主义的问题在于简单地认为现代化的过程是人类将自己从自然中解放出来并且运用现代化的手段来控制自然,那么环境主义的观点则是将现代性的问题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即为了避免造成生态系统的崩溃而呼吁人类通过限制发展的方式来减少甚至停止对自然的干预。与这两种观点不同,生态现代主义认为现代化的过程是人类文化、社会、经济和生态等各个要素不断交互影响和融合的过程。(41) John Asafu-Adjaye,et al, AnEcomodernistManifesto,2015,pp.6-7,http:∥www.ecomodernism.org/manifesto-english/,2019-07-05.对自然的“祛魅”就是将自然从一个独立于和优先于人类社会的道德准则拉回到一个经济、历史、文化、宗教、自然等多元素融合和相互联系的生存环境的共同体当中。而这种多元素的共同体在不同的文化和历史形态中会呈现出多样性。因此,自然不再是一种整体性、统一性的规范性原则。保护自然并非是让自然来规定人类的发展,生态问题也不再是一个独立于其他元素的单一问题。生态现代主义者谢伦伯格和诺德豪斯指出,人们不仅常常把自然视为神秘的力量隐藏在公众的环境讨论当中,并且将环境问题视为一个单一的问题加以解决。例如,人类造成的气候变化、森林退化和生物多样性减少等现象往往被理解为外在于人类社会的问题。然而,在后自然的理论框架中,环境问题是内在于人类社会的综合性问题。我们无法脱离地方性和特定的文化社会背景来应对。因此,就需要根据地方的多样性来调整和组织人类社会的其他相关元素来共同解决环境问题。(42) Michael Shellenberger,Ted Nordhaus,Thedeathofenvironmentalism:GlobalWarmingPoliticsinaPost-EnvironmentalWorld, The Breakthrough Institute,2004,p.6.

五、生态现代主义能否应对人类世的到来?

生态现代主义为应对人类世的时代要求,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设想。其中包括科学研究范式的转变,即从原来的关注生态运行的规律是什么,转变为关注人类的干预与自然生态系统的互动关系。他们还提出了一套新的环保理论框架,即通过分离人类生产生活对自然资源的物质依赖来实现对生态的保护。而后自然思想则是这些新设想的最重要的理论基础。因此,如果忽略了这一后自然的视角,我们无法了解生态现代主义理论观点的全貌。

智能化是理论计算机科学研究的一个主要目标,近些年来的实践已经充分证明,机器学习的方法虽然在一些特定的问题环境下还存在一些局限性,但是总体来说它是当前实现智能化这个目标最有效的一个方法。

生态现代主义的观点存在很多问题,例如他们对环境主义的批判往往关注缪尔、梭罗以及少数几位学者的观点,借用他们的观点否定了整个环境主义运动。这样的批判犯了稻草人谬误。当然,我们不能否定生态现代主义对环境伦理的反思在人类世的语境下具有特殊的时代特征和理论价值。他们尝试去打破现代主义以来的文化与自然二元对立的思想,并强调现代化不是一个人类从自然解放出来的过程而是文化与自然更加深刻的相互影响的过程。这样的观点一方面意在反对人类对自然的异化,另一方面反对将环境问题当作一个单一的问题或简单以保护荒野为目标。他们正确地强调了地方性和人与自然共生的自然环境的重要性。这些观点的提出都为环境主义在人类世背景下的转型提供了新的思路。因此,我们不应该片面地将生态现代主义理解为一种仅仅追求技术创新和经济发展的策略。

然而,生态现代主义试图用后自然的思想来重建环境伦理的目的还远没有达成。他们的理论框架存在两个重要的局限性:其一,生态现代主义的后自然思想并没有解决现代主义与生态保护之间存在的张力。后自然思想通过将自然从一个单一的抽象的概念转化为具体的、存在于每个人身边的地方性知识来促进人与自然的情感连接,从而促进和激发人们保护生态的热情。这一观点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基于这一观点而提出的环保策略却仅仅关注于技术革新,力图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物质需求和对自然的保护和热爱,进而更加深入地实现现代主义对自然的掌控和塑造。这种愿景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现代性和生态文明之间矛盾,因为这种现代性的思维仍然只关注于人的需求和目标的不断前移。当然,这里并非指现代化和生态保护必须二选其一,或否定两者矛盾弥合的可能性。对这一问题的讨论已超出了本文的范围。这里想指出的是,生态现代主义提出的解决方案并不可靠。

其二,后自然的环境思想是建立在对“自然”否定和解构之上的。在反对传统自然观的同时,他们也放弃了自然作为一个整体的概念。去除了自然的单一性和完整性,也就去除了自然的他者性,从而将自然分解到多元的人类的文化圈之内来加以理解和保护。然而,即使在人类世的时代,自然的他者性也不能被轻易否定。生态现代主义强调人类世时代印证了超越于人类文化之外的自然不过是人类的遐想。但是,这种主张是不真实的。首先,由于坚持自然的社会建构性,生态现代主义是从审美和道德的意义上来论证自然的内在价值的。他们认为,自然仅仅存在于人类的文化圈之中。自然的价值只有在与人类的相关性中才能得以体现。然而,事实上,即使是在人类世的时代,我们仍然无法掌控自然的进程。生态系统的复杂性、自然灾害的不可预测性等等都要求我们必须承认自然是一个人类无法完全控制和管理的独立存在。在人类的生活圈之外,多样的有机体在追求实现自己的目的而非是人类的目的。诚然,人类是地球上唯一具有反思能力的生物,我们无法否认一直以来人类对自然意义的社会建构。但是,这不足以否定自然的他者性。正如罗尔斯顿所说,即使在近代历史上荒野被文化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我们仍然无法否定在人类文明之外,自然依然按照自己的目的在演化。即使人类已经深入地影响了这一自然过程,这种影响无非是修饰性的,我们无法从根本上全面地掌控自然世界的运转。(43) Holmes Rolston,Nature for real:is nature a social construct? In T. D. J.Chappell (eds),ThePhilosophyoftheEnvironment.,Edinburgh:University of Edinburgh Press,1997,pp. 38-64.其次,生态现代主义也取消了自然的完整性,将单一的自然消解于多元的文化当中。但是,自然是一个复杂性的系统,地球世界的总和并不是单个个体和地区的相加之和。因此,与其说自然是人类的遐想,不如说生态现代主义借人类世而完全否定自然的独立性并且把这种超越于人类社会之外的存在拉入到人类的文化圈之内加以理解和保护的设想才是一种自负的遐想。

此外,如果我们否定了自然的独立性,也就同时否定了限制人类行为的环境安全界限(Planetary Boundary)。生态现代主义用人类世的概念来反对自然作为一个外在于人类文化之外的规范性原则。进而强调“环境”,作为一个地方性的文化与自然交互发展的共同体,是人类世时代环境伦理的理论基础,并运用这一机遇来推进其积极改造自然和塑造地球世界的主张,反对传统上以限制自然来应对生态危机的道德观点。然而,这种后自然的思想却无法提供一个适当的环境安全界限以限制人类的行为,并有可能允许无限的自然人工化和技术化。例如,生态现代主义支持地球工程学的研发以及其他技术创新来解决环境问题。因此,尽管生态现代主义正确强调了自然和文化的交互性,他们却将这种联系作为把自然纳入到人类的技术和全球化经济的大体系当中的借口。

因此,我们应该批判生态现代主义的后自然思想,并用一种辨证的方法来看待人类世中的文化与自然。一方面承认自然是人类行为塑造的后果,另一方面也同时承认自然仍然具有独立性并存在超越于人类的力量和知识之外的内容。有的学者强调以自然的不确定性作为人类世的环境理论的基础。(44) Anne Fremaux, AftertheAnthropocene:GreenRepublicanisminaPost-CapitalistWorld, Cham:Springer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2019,pp.85-117.相比生态现代主义的乐观态度,这种观点更具有合理性。因为自然是一个复杂系统,永远不是一个简单的社会化的产物或者是可以被人类全面掌控的存在。即使人类世全面展开,我们也不能取消自然的他者性。环境伦理仍然需要一个审慎态度来限制人类自己的行为。人类世的到来要求我们必须承认人类对自然世界的深化干预,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直接走向后自然时代。因为,这种放弃了自然的他者性和规范性的设想可能伴随着无止境地将自然人工化的后果。这会导致技术对自然的控制,并最终背离生态现代主义想要“分离”人类对自然的依赖而给自然留出空间的这一最初的目标。人类自主性的实现仍然应该限制在环境安全界限以内。因此,在人类世时代,环境伦理应该关注的是对不确定性的应对以及强调自我约束的重要性。人类世为我们留下的选择不应该是如何无止境地控制自然而是应该反思如何约束我们自己的行为。

而另一现象是2016年入境中国旅游的境外人员达1.38亿人次,其中来华留学人员达到442773人,比2015年增加45138人,增长比例为11.35%。他们来自205个国家和地区,分布在829所高等学校、科研院所和其他教学机构中。据美国全美比较国际教育学会(CIES)数据显示,中国已占有全球留学生份额的8%,成为继美国和英国之后的第三大留学生输入国及亚洲重要留学目的国。未来五年这一趋势不会走缓。

中图分类号:B8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85(2019)05-0106-10

DOI:10.12046/j.issn.1000-5285.2019.05.013

收稿日期:2019-07-08

基金项目:本文为中国人民大学2019年度“中央高校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学科)和特色发展引导专项资金”系列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滕菲,女,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博士后。研究方向为科学技术哲学、环境伦理。

(责任编辑:林日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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