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萍:创新与革新:心理机制及对社会心理建设的启示论文

应小萍:创新与革新:心理机制及对社会心理建设的启示论文

·社会理论与社会建设·

摘 要:创新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基本动力之一,尤其进入当代社会以来,创新已成为受到世界各国普遍高度关注的最为基本的发展战略和竞争手段。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创新都同属于一种单一的类型。在现有的创新创造的分类方式中,最为基本、也最具普遍意义的分类方法是在激进式的原创性“创新”和渐进式的改进性“革新”之间所做的区分。近期开展的认知科学和社会心理研究从人类记忆、心理表征、认知要素、内外部动机、创新传播与创新从众等多种角度,揭示了“创新”与“革新”之间的差异及机制。为我们深入理解社会发展与进步过程中的各种矛盾冲突与两难选择——如社会变革中的“革命”与“改良”之争;管理、商业、以及制造业领域中的渐进式创新或革新与激进式创新的抉择;以及科学探索中的“从0到1”的原创与“从1到100”的改进型创新之分——提供了新的理解视角和解决路径。

关键词:激进式和渐进式创造;创新;革新;新颖性;有效性

引 言

创新(innovation)或创造(creativity)一般地可以定义为兼具原创性(或新颖性novelty)和有效性(或适配性或实际作用usefulness)的产品或创意[1],即创造或创新为新颖性特征和有效性特征的结合[2]。但在实际生活和生产领域中,创造或创新却有着多种多样不同的形式,有的特色鲜明,有的却相对模糊难以辨识。事实上,创造或创新是如此复杂多变以至于它难以科学的界定。有鉴于此,许多研究者认为,我们若是将所有的人类创造或创新形态皆看作同一本质的建构会有挂一漏万之嫌,而且采用单一的判断维度或标准来考虑创造或创新问题也难以有效地把握和理解其全部的本质特征,因此若能将创造或创新划分为不同的类型并分别地加以研究和考察,可能有助于深化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对此,有一些研究者提出了自己的构想,例如Sternberg认为在层次(即改变的量)和类型(即改变既有知识方向方式)上存在不同的创造贡献,并根据某一领域是否在一个已存在的方向变动,或再定位,将创造分成了七个不同的形式[3]。Kaufman和Beghetto在创造量级上进一步区分提出了创造4C模型。其可分为迷你C创造(mini-c,即在学习过程中内化而来的创造)、构建在概念之上的小C(little-c)创造以及创造领域专家的延续性特点的专业C创造(Pro-c)[4]。

本文研究、探讨和总结了激进式(radical)原创型的“创新”与渐进式(incremental)改进型的“革新”之间在心理与认知上的区别,之所以要聚焦于这两种不同类的创造之间的差别,乃是基于以下四点理论和实践上的原因。

首先,在理论上,相对于其他创新类型之间的差别而言,激进式的原创型“创新”与渐进式的改进型“革新”二者之间的差别带有根本性[5]168-191。事实上,无论是Sternberg的七类创新的设想,还是Kaufman等人的4C理论,其中所包含的关键要素都是对原有思路或方式的有效改变,而这种改变既可以是“质”上的,也可以是“量”上的。而只有从无到有(或所谓“从0到1”)的创举与在原有基础上做的改进(即从“1到100”)这两种创新形态之间的差别才具有根本性。比如,电影的发明相对于原有的舞台现场表演而言是一种对原有方式在本质上的改进,而有声电影的发明相对于原来的无声电影、彩色电影的出现相对于旧有的黑白电影而言,就只是一种量上的改变,有声电影与无声电影,彩色电影与黑白电影之间的差别并不像电影与舞台表演之间的差别那样具有本质性的改变。

其次,在实践领域,激进式的原创型“创新”与渐进式的改进型“革新”之间的差别可以广泛地被观察到。在宏观的组织研究领域,研究者们已经注意到了二次开发(exploitation)和全新探索(exploration)之间的差别。大量的研究考察了组织的变通和创新的战略目标、实践和过程。当组织聚焦在渐进式“革新”时,相应地就会进行一系列的过程管理、效率提升、满足现有客户需求等改进开发工作。相反的,当组织聚焦在全新探索的“创新”时,就会抛开已有的技术和客户群,利用各种新的机会发起根本性改变[6]238-256。研究者也发现“创新”和“革新”在推动组织发展和保证组织成功上同等重要[7]。

2) 虫量调查。采用5点取样法,于每小区随机调查100张嫩叶(一般取芽下第2张嫩叶)上的若虫数。处理前调查虫口基数,处理后1 d、3 d、7 d、14 d和21 d分别调查若虫数,计算防效。

为了研究和比较“创新”和“革新”是否存在不同的记忆效应,Huang等人的实验编制“创新”和“革新”两类不同的产品设计创意,并测验对两类创意的记忆水平[9]38-80。研究中“革新”产品被定义为对原有的既存产品功能的拓展和改良。比如,将锅盖的把手设计成“L”型,这样就可以将刚从锅上拿下来的沾湿的锅盖竖放在台面上,既可避免弄脏锅盖和沾湿台面,又节省了放置所需的空间。“创新”产品设计是指那些不具有原型并且能够满足以前产品所不能满足的功能。比如,用以防止手指在用刀切菜时被切伤的护手戒指,此前就没有任何产品能够满足这个功能。为确保上述的创意产品设计思路确实能够体现“创新”和“革新”的特点,实验还专门另请一组被试评价自己在看到特定产品设计时能否想到与这种设计相对应的出处或原型。结果发现:对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革新”型产品设计,人们都能想到与之相应的出处或原型,而对于“创新型”产品设计,人们则几乎想不出与之相应的原型,这就从某种意义上证明了上述分类的有效性。通过让被试记忆编码一系列这样的实验材料并进行记忆测验,研究者能推知人们对于“创新”和“革新”的记忆是否存在差别。记忆实验的结果发现了两个要点:第一,无论对于“创新”设计,还是“革新”设计,人们对它们的记忆都明显地好于对常规的非“创新”产品的设计。这是在假设之中的事情,前人的研究也表明:人们对意外的、富有创意的言语或者图形组织方式的记忆都比常规的或者意料之中的更好。第二,也是更为重要的一个发现是,人们对“革新”设计的记忆成绩明显好于“创新”设计。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革新’记忆优势效应”,其可能的原因在于“革新”设计由于有原型的缘故,人们可以提取大量的相关知识经验,而“革新”设计中所包含的创意点又能很好地与这些既有的知识经验兼容并达成有效整合,因而形成了更加深刻的记忆。

(5) 填筑完毕后,从模型桶侧壁开口处开挖,开挖出所需模拟溶洞形状及大小。溶洞设置为底面直径30 cm、高为15 cm半球型溶洞,顶部埋深25 cm。开挖完成后将洞口用粉质黏土回填,关闭模型桶开口,形成一密闭土洞。

再次,在实证领域,“创新”与“革新”之间的差别得到了科学的验证。例如,在Gilson等人分析了商科专业的毕业生对于职场创意的评判,通过验证性因素分析方法,发现对于创意的认知并非是一个单一的连续体,而是可以分离为渐进性和激进式两个维度[5]168-191。 而针对“创新”与“革新”的认知神经科学机制的研究也表明:对于这两类创新事物,在人们的头脑中存在着明显不同脑认知表征机制[9]38-80。这些证据表明在严格控制的实验或研究条件下,“创新”与“革新”是可以被区分开来的。

苏楠的父亲是郑州土著,祖辈留下了一处四合院。几年前搞拆迁,开发商问是要钱还是要房。要钱的话人家答应给五百万,要房子的话更好,开发商不缺房子。苏家不缺钱,苏楠的老公在大学里教书,父母刚刚退休,连姥姥都拿着退休工资,于是就要了开发商提供的七套房子。本来是八套,尼罗河是高档小区,一套顶外面两套。物价飞涨,守着七套房子苏家人放心。这不,几年下来,郑州的房价每平方升了近两千。七套房子算下来,这两年苏家的财产又增加了一百多万。

最后,区分并研究“创新”与“革新”对于企业以及其他领域的创新实践具有指导作用。在新产品研发推广领域的实践已经表明,究竟是选择“创新”还是“革新”是需要权衡的一个问题。“创新”的优势在于其能够标新立异、独占先机;但“创新”的缺点在于人们由于没有对“创新”产品的使用经验,因而会对其学习成本、使用风险等心存疑虑。“革新”的优势是人们已经有了相关的使用经验因而比较容易接受,但其缺点是不能像“创新”在市场竞争中获得充分的优势和先机[10]。有趣的是,甚至有一些刻意将“创新”包装成“革新”加以推广。例如,最初的火车的制造者为了便于大众接受,而刻意将火车车厢做得与马车车厢类似[11]。数码相机在上市之初,生产厂商也曾竭力将这类新型相机设计成与原有的使用胶卷的相机一样,甚至还保留了已经不需要的操作按钮[12]。这样的处理方式体现了制造商的研发策略。在追求“创新”的同时又希望尽量降低新事物带来的风险。

通过上面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到对于创造创新的类型加以区分将有助于澄清这个领域存在的困惑和混淆,加深对创造创新本质的理解。而在创造创新类型、谱系的划分方式中,激进性原创型的“创新”与渐进性改进型的“革新”之间存在根本性和本质性的差别,这种差别不但在实践领域和研究领域均得到了证实,而且对于各领域的创新实践也具有指导作用。所以,研究和探讨“创新”与“革新”的心理规律和认知原理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近年来开展的“创新”和“革新”的研究和应用,包括宏观理论分析、职场创新案例、实验室条件下的创意理解和生成等在内的各种不同方法,从基础的认知过程、心理与脑认知表征方式、内在或外在驱动动机、他人影响等多个方面探讨了“创新”与“革新”之间可能存在的差异,对全面深入地理解创新创造的本质提供了有价值的启示。下面,将从记忆、脑认知表征方式、新颖性和有效性特征配比、创新着眼点和出发点、从众方式五个方面对“革新”和“创新”进行论述。

最后,相比于“革新”产品,“创新”产品的表征更多激活了包括左侧额下回以及双侧后部颞中回(pMTG)等在内的位于脑内腹侧的“概念分析通路”。这些区域的功能不但与语义信息加工和整合有关(人们在观看“创新”产品图片和文字说明时需要投入更多的语义加工以便将文字说明的功能和图片展示结合在一起),而且更重要地,这些区域的激活可能与“创新”产品理解中新范畴新概念的产生形成有关。特别地,后部颞中回的功能与对于工具的范畴和分类认知有关联,如此区域损伤的病人对物品进行分类的能力就可能受到影响[18]。因此,上述发现说明对“创新”产品的表征需要更多的概念分析过程的参与,也就是说,在理解“创新”产品时我们需要做出更多的范畴概念分析。

一、“创新”与“革新”在记忆上的差异

记忆是人们对于所经历经验的编码、保持和提取。记忆在心理学领域被作为一种基础的认知能力和过程,人类记忆的规律和特性却对创新创造有着重要的作用,体现在创造创新的产生和传播两个方面。首先,就创意的产生或生成而言,近期研究发现人类心智的创新创造机能,与记忆机能特别是情节记忆机能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创新创造需要对各类记忆存储进行灵活调用和重组。支持情节记忆机能的脑内海马及周边内侧颞叶神经结构一旦损伤,病人将不能形成新的情节记忆也无法有效开展创造性思维活动。其次,人们的记忆特点和规律实际上最终决定着一项创新或创造是否能够在人群和社会中流行和流传。Boyer[13]和Barrett[14]的脑认知科学研究和分析表明,人类文化中的某些宗教信仰上的创新故事(比如诺亚方舟的传说),之所以能在各种不同的社会文化条件下广泛地传播并长久地存留于世,其背后的心理原因在于这类创新创造故事较好地符合了人类记忆编码、存储和提取机制的偏好和特性。

“创新”与“革新”之间的分野甚至可以在社会政治生活领域中被观察到,例如,中国近代史上曾经发生过一场著名的大辩论,即主张革命的孙中山等人与主张改良的康有为等人就中国未来的发展道路开展的一场公开讨论[8]。而从创造研究的学术角度看,这场辩论的焦点并不在于当时的中国是否应该改变的问题,而是应该怎样改变的问题,即究竟是应该选择程度较大的较为彻底的“创新”(即建立全新的国体)还是程度较小的循序渐进的“革新”(即在保持旧有国体的基础上逐步加以改进)。

任何创新创造就其本质而言都兼具“新颖性”和“有效性”的特征,也就是说创新创造就是“新颖性”和“有效性”这两种基本特征的有机结合,那么,“新颖性”和“有效性”在“创新”和“革新”产品的认知中是否发挥着不一样的作用?尽管“创新”和“革新”都具有“新颖性”和“有效性”的特征,但这种特征的配比和组合方式很有可能是不一样的。以前面所举的数码相机为例,毫无疑问,数码相机因其从本质上改变了原有相机的胶卷底片成像原理因而可在理论上被看作一种“创新”,然而,其生产厂商在数码相机的推广之初却刻意地降低这类相机在外观上与原有的胶卷相机之间差别,以减少它可能带来的新异感和不确定性,这意味着厂商相信对于这项“创新”而言,尽量降低它所带来的新异感可能有利于其接受和推广。而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也可以看到一些与此相反的例子,例如某些保健品制造者所推销的所谓“新产品”,其创新程度原本是比较低的,充其量只能算“革新”,但他们却会采取夸大其新异程度的营销策略,将其打造成例如“纯天然之物精华萃取,不含任何石油化工原料”的高新颖性面貌,通过增加新产品所带来的新异感来促进其接受和推广。与“新颖性”相对,“有效性”也会影响人们对于创意的整体感知和评价。例如,关于发散思维创意评价的研究发现,并非一个创意的“有效性”越高,人们对这个创意的评价就会越高,事实上,当某个创意的“新颖性”较低时,增加其“有效性”反而会损害对其整体性创新水平的评价,只有当创意的“新颖性”较高时,“有效性”的提升才会真正促进整体的创造性评价[21]。

“革新”与“创新”在记忆上的差异告诉我们,创新创造并非越新越好,还需要考虑是否能与人们原有的知识经验有效结合,那些与人们既有的知识经验相距甚远的创新创造未必能够得到大众的认可和接受,这也就在一定意义上解释了为什么有些有价值的创新由于过于超前而无法被人接受的情况。

2.仔猪黄痢。大肠杆菌感染引起,1周龄以内的仔猪,以1~3日龄最为常见,夏季多发。病猪精神沉郁,食欲废绝,口渴,迅速消瘦,排黄色或黄白色糊状粪便,粪中含有凝乳小块,腥臭。剖检病死猪可见肠道膨胀,有多量黄色液状内容物和气体,肠黏膜呈急性卡他性炎症变化。

二、“创新”和“革新”在脑认知表征方式上的差异

借助于脑功能成像技术,研究者能够直接记录和分析人们在认知加工“革新”和“创新”产品时的脑认知活动。并且由于人脑的信息加工具有模块化的功能组织方式,也就是存在着执行不同类型的信息加工的功能区域和神经通路。研究者因而有可能通过人脑在加工“革新”和“创新”产品时的激活脑区状况,反过来推断分别参与这两类产品加工的认知与心理过程和特点[9]38-80。“革新”和“创新”产品认知加工的脑成像研究的主要发现包括以下几点:

选择2017年2—12月在我院实施肛裂手术的63例患者作为研究对象。本次研究患者均签署了《知情同意书》。63例患者中,男性28例,女性35例,年龄为20~56岁,平均年龄(36.41±2.75)岁;病程为8~36天,平均病程(20.01±1.56)天。

首先,相对于常规的非创新的产品,“创新”和“革新”产品都激活了包括图形和言语认知、记忆、操作等在内的广泛脑区。这说明无论“创新”还是“革新”,只要它是新产品就能在更强的程度上激发各类相关的脑认知活动。

其次,在“创新”和“革新”产品之间的直接比较表明:相对于“创新”产品,对“革新”产品的认知加工能够引发更强的海马旁回区域的激活。前面提到过,海马以及周边的海马旁回区域的一个关键的认知功能是记忆。因此,在认知加工“革新”产品时有更强的海马旁回的激活意味着对于这类产品的记忆编码更加充分。这个结果与前述的记忆实验发现人们对“革新”产品比对“创新”产品记得更好是一致的,体现了脑科学研究和行为观察二者之间可以相互印证。除此之外,相比于“创新”产品,“革新”产品的表征更多激活了初级运动皮层以及顶下小叶等脑区,这些区域的激活意味着对于这类产品的表征需要借助于背侧的操作通路来完成。也就是说,人们在认知“革新”产品时,会在头脑中对这种产品的使用进行模拟操作。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与人们拥有使用较多的与“革新”产品使用相关的经验并需将新的产品设计创意通过心理上的模拟实操与原有的产品使用经验相互整合有关。与在对新产品的认知加工中观察到脑内实践操作通路的激活和参与相一致,人们在实践中也常常采用请顾客直接使用和体验新产品的营销策略。例如,日本Nintendo公司在研制了新型游戏机Wii之后通过用户体验的方法为其打开了市场[16],而苹果公司也设立专门的体验馆[17]。在实验室条件下也发现,通过直接请人们去试用和体验新产品,相比于仅让他们看图片和阅读相关说明更能提升对新产品的认知和评价。而进一步的研究还发现,相对于一次性的新产品体验,多次体验的效果更好,这说明对新产品的操作和体验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可能需要多次体验直到用户掌握了使用机能技巧才能完成。

“十二五”规划纲要中明确指出,要大力推进食品工业的科技创新。在此时期,我国对食品科技研发的支持力度明显增强,科技部在“863”计划和国家科技支撑计划中投入经费超过17亿元,取得了一批重大科技成果。食品装备行业整体技术水平也在这一时期实现显著提高,食品安全保障能力稳步提升,有力支撑了食品产业持续健康发展。2015年,我国食品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达11.35万亿元,较2010年增长了87.3%,年均增长13.4%。食品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占全国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的10.3%。其中,科技在食品工业中的运用起到了重要作用。

汽车在直线行驶时,由于前轮定位主要是前束与车轮外倾角匹配不合理而引起车轮对路面有横向作用力,反映在侧滑检验台上即为汽车的侧滑量。在实际检测中对所有侧滑量超过国家标准的汽车进行分析,出现问题的大部分车是设计上的原因,而非使用和装配上的原因,现在分别对货车和轿车进行分析。

这一发现给了我们一个有实用价值的启示,那就是对于“创新”产品而言,由于它是全新的事物,因此概念上的分析和铺垫必不可少。在创新扩散和推广领域引用过一个案例,为了减少落后地区流行病的发生,引导鼓励当地居民放弃原有的喝生水的习惯而改喝开水[19]59-61。由于当地居民在传统上认为开水是“热性”的,只有病人才需要喝开水,因此,就像没病不用吃药一样,当地居民坚持认为健康人也不用喝开水,这就导致了一开始创新推广未能获得成功[20]。而若以上述脑成像实验发现来反观这个创新推广失败的案例,我们就有可能意识到,对于像喝开水这样的新理念,如果不教育和帮助当地居民建立关于细菌病毒以及高温灭菌的基础知识和理念,则他们就不可能很好地接受这种新的更加健康的生活方式。

三、“创新”与“革新”在新颖性和有效性特征配比上的差异

与上述分析相一致,Norenzayan等人有关神话的认知信息加工的实验研究也表明,对于创作的神话或童话故事而言,并非其中所包含的超自然要素越多,故事就会越受欢迎[15]。事实上,最能打动人心并留下深刻印象的神话或童话故事中所包含的超自然要素往往相对较少而且比较适度(比如,在众所周知的“小红帽”故事中,超自然的元素很有限,只有少数的几个)。这样少数的几个超自然要素就能被更好地与既有的日常经验联系在一起,形成更加深刻的印象并得到广泛的认可和接受。尽管从严格意义上考虑,神话或童话故事中所包含的超自然要素的数量多寡并不能完全地对应于“革新”和“创新”之间的区分,但包含较少或适度的超自然要素的神话或童话故事在理论上更接近于“革新”,而包含大量的超自然要素的故事则在理论上更接近“创新”。

为了系统地研究新颖性和有效性特征对“革新”和“创新”的作用和贡献是否有所不同,研究采用前述的“创新”和“革新”产品设计库中的材料进行了进一步的细分,获得了基于创新类型(“创新”,“革新”)、新颖性(高,低) 以及有效性(高,低)三个维度进行划分的八类不同的产品(如“高新颖高有效的‘革新’产品”、“低新颖高有效的‘革新’产品”等等)。然后,让被试大学生分别评价这些产品的“新颖性”、“有效性”以及产品的整体性的创造性水平和使用效益。结果发现:在对“创新”产品的认知加工中,如对其“新颖性”的评分越低,则对整体的创造性水平的评分和使用效益评价就会越高[22]。这就在一定意义上证明了数码相机的最初制造者将其在外观上造成与老的胶卷相机相似是合理的。而在对“革新”产品的认知加工中则发现了相反的情况,即如果一项“革新”的“新颖性”评分越高,则其整体的创造性评分和使用效益评价也会越高。这说明了那些保健品推销商竭力将并不十分新鲜的产品包装成新技术新原/材料的策略也是合理的。而关于“有效性”对于整体的创造性评分和使用效益评价的作用的分析发现,不管是“革新”还是“创新”产品,都存在着“有效性”越高则整体的创造性评分越高的现象。与上述行为实验的结果相一致,脑成像的分析结果也发现,对“创新”产品而言,低新颖性的产品反而会激发水平更高的脑内奖赏区的激活,而对“革新”产品而言则相反,高新颖性的产品导致更高的奖赏区激活,脑内奖赏区的激活与新产品给人们带来的积极体验有关,反映了人们对新产品的价值的欣赏和接受。

上述发现在一定意义上印证了中国传统的强调“适度”的中庸思想,即对于全新的“创新”性事物应该担心的是它过于新颖、过于与旧有的知识经验脱节,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因尽量降低其新颖性和陌生感,以便降低人们在认识中的不确定性。而对于部分新颖的“革新”性事物而言,则应适当增加新异感以帮助其脱颖而出。

四、“创新”与“革新”在创新着眼点和出发点上的差别

前述的一至三点均是在不考虑复杂的外部环境因素与内在动机的情况下,从相对比较纯粹的基础认知过程的角度对“创新”和“革新”的心理学原理和特点所进行的探讨。而若从更加广泛或者宏观的背景下来考虑这个问题,则“创新”和“革新”就其本质而言也仍然是一种应对生存竞争的求生策略和发展方式。著名经济学家熊彼特从宏观的经济发展角度所提出的创新理论认为,经济发展中存在的周期性循环与创新产品的利润周期有关,在特定时刻,某一项或一组关键创造发明会颠覆和取代原有领域模式并产生巨大的利润,这会造成市场的模仿和复制并刺激大规模投资,引发经济繁荣。但是,当创新被大量扩展和复制之后,盈利机会逐步降低趋于消失,相关的市场会衰退,于是某些企业家开始考虑退出市场或再次创新,借助于新的技术突破以及竞争淘汰机制,市场终将再次筛选出成功的创新,市场就会再度景气,这就造成了整个经济体系在繁荣、衰退、萧条和复苏四个阶段构成的周期性运动过程中前进[23]。按照这个理论,企业或机构在发展过程中对“创新”和“革新”的追求也有可能呈现周期性变化的。即在当某项或一组关键技术突破造成了颠覆性的领域变革的时期,“创新”是追求的主旋律和主动机,而当相关的“创新”成果及延伸被逐步固化而成为常态的时候,则对现有体系的不断改良和变革也就是“革新”就成了领域发展的主旋律,直到该项创新的利润空间被逐渐发掘殆尽。

而如果我们仔细审视创新发展的历史,也会看到在某些情况下,领域内的“革新”会演变为创新,比如滑雪起先是瑞士的酒店业主为了在冬季也能招徕顾客(瑞士的酒店业起初均以夏季经营为主)而设计的消遣活动。而这种旨在改善经营为住客提供增值服务的“革新”最终演变成了一种“创新”,也因此产生了冬奥会的一些最初的比赛项目[24]。另一个由“革新”转变为“创新”的例子是中国传统故事西游记。这个故事的最初形态玄奘的西域取经事件,主人公是玄奘,而猴猪等角色是历代民间说书人为了使故事变得更加生动有趣而添加进去并临场加以发挥的一种“革新”,但这种“革新”却最终变成“创新”,成就了孙悟空历尽千难万险保护唐僧取经的西游记经典故事[25]。因此,在实际领域的发展过程中“革新”与“创新”之间的界限也并非截然分开,有的情况下“革新”所带来的量变有可能最终导致质变,使事物发生全新的变化。

而在相关的实证研究方面,有研究者在二次开发(exploitation)和全新探索(exploration)之间加以区分[6]238-256,指出对原有的技术或方式进行改良、改进和开发的取向与完全摒弃原有的做法而独辟蹊径的做法之间具有重要的差别。格尔森等人认为,“创新”和“革新”可能在以下维度上存在差别[5]168-191:一是内部动机还是外部动机。促使人们去开展创新创造活动的动力,可能是由于人们对在工作中进行的创造活动本身感兴趣或感到兴奋(即内在动机)。也可能由于外部的一些原因,例如压力和奖励等(外部因素)。格尔森等人的研究和分析表明:“创新”更多地与内在动机相关联,而“革新”则更多地与外部因素相关联。二是问题驱动还是解决方案驱动。对于在创新创造活动中所遇到的困难是从具体的解决方案入手考虑(解决方案驱动),还是从问题本身着眼进行考虑(问题驱动)。比如对于石油资源有限而且污染环境的问题,从直接的解决方案入手可能意味着如何节能减排,而从问题本身着眼则可能意味着开发新能源。格尔森等人的研究发现,“创新”与问题驱动关系密切,而“革新”则关乎解决方案驱动。三是源于具体实践的思考还是抽象的理论思考。人们关于创新的思考,有些直接来源于实践和实际操作,而有些则源于更加抽象也更加基本的理论分析。比如,在“地心说”的时代,当人们获得了越来越多的与“地心说”的基本假说不相符的天文观测数据的时候,源于具体实践的思考可能会促使人们在原有理论基础上进行直接的修补,通过增加补充性的计算规则或公式来使观测与理论相互一致。而源于抽象理论的思考则有可能像哥白尼那样去反思“地心说”的基本前提假设是否正确。格尔森等人的研究分析表明,“创新”更多地与抽象的理论思考相关联,而“革新”则主要与基于实践的思考呈正相关。以上论述揭示,“创新”与“革新”在人们开展创造性活动的着眼点和出发点上有明显的不同,“创新”较之于“革新”,人们的思考更深入也更基本,动机也更加纯粹。

五、“创新”与“革新”在从众方式上的差别

历史经验表明,对于创新创造成果的理解和接受可能与创造活动本身一样重要。如果一项创造不能为人所接受,那么无论其多么有价值,也终不能对社会有影响和贡献。创新扩散理论认为,创新创造在人群中的传播并非一蹴而就。最初,会有约2.5%的少数人接受创新而成为所谓的创新采用者,其后,会有约13.5%的人陆续接受创新成为早期采用者,再后,才会有68%的大众逐步接受创新使其成为一种常态[19]61。而在这种创新扩散过程中,社会上他人的态度和意见会影响个体对创新创造的评价和接受,而这种影响的机制则与从众效应密切相关。特别地,当人们意识到自己对一件特定创新的看法与多数人不一致时,很有可能对自己原有的判断做出调整。例如,一些原本默默无闻的文艺作品会在获奖后一夜成名,成为畅销作品;某些网络事件或人物也会因为知名度骤增而忽然受到大众的热烈欢迎,这些突然的变化都有可能与从众效应有关。

那么,人们对于“创新”产品和“革新”产品的评价,会在多大程度上受到他人意见态度的影响呢?在理论上,我们提出,一项“革新”性的创新成果,其作用和意义往往是相对比较确定的,但人们对于“创新”性成果的判断反而相对具有较强的不确定性。而人们是否会表现出从众与其做出判断时在认知上的不确定性有关,认知和判断越不确定就越有可能去从众。为了验证这个假设,实验通过呈现一系列“创新”和“革新”产品设计,被试大学生逐一观看并评判这些产品的实用价值,然后再向被试呈现声称是多数大学生对该产品做出的总体评价结果作为反馈,但这个反馈实际上是实验主试为了造成从众效应而人为编造的,给被试的反馈既有明显高于被试自己的最初评价(正向诱导),也有明显低于其评价(负向诱导),或相同水平的评价(对照控制条件)。在被试如此这般看完全部产品之后,过一段时间再向他们重新呈现这些产品并请他们对产品的实用性做第二次评价。这项实验要检验的关键之点是想知道当被试了解到自己的评价与多数人不相符合时,是否会在二次评价时做出调整和改变,如果有了与从众诱导相一致的改变则意味着发生了从众行为[22]。 研究结果表明,无论是“创新”还是“革新”,被试对它们的评价都会受到正向和负向诱导的影响并较之对照控制条件发生显著的改变,而“创新”受他人意见影响的程度明显地大于“革新”。这说明无论是“创新”还是“革新”,人们对它们的评价都会因与他人意见的不同而发生从众,但对“创新”评价的从众倾向比对“革新”更强。进一步的研究表明,“创新”和“革新”在从众倾向上的差异只存在于对实用性的评价上。对于创新创造的另一基本维度——新颖性维度——的评价,“创新”和“革新”虽然都有从众效应但二者之间却没有明显的差别。推测这可能与人们做评价时的认知不确定性有关,即:在对“创新”的实用性做出评价时的人们的不确定感会高于“革新”产品(因为人们没有任何关于“创新”产品的前期使用经验),而人们在做出新颖性评价时伴随的不确定感“创新”和“革新”一样高(因为它们都是以前没有见过的新产品)。而进一步的实验也证实了这个假设,说明了“创新”较之于“革新”的高评价从众倾向与人们在做出评价时的不确定感有关。

综上所述,创新或创造兼具新颖性和有效性的特点,可以是某种产品也可以是某个创意。创造可划分为激进式原创型的“创新”和渐进式改进型的“革新”两种类别。从记忆、脑认知表征方式、新颖性和有效性特征配比、创新着眼点和出发点、从众等五个方面对“革新”和“创新”的差别进行了论述,对于研究者从认知和心理理解“革新”和“创新”的差异具有理论和实践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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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gnitive and Social Psychological Mechanism of Radical and Incremental Innovation:Implication for Societal Psychological Construction

YING Xiao-ping1,LUO Jin2
( 1.Institute of Sociolog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China;2.School of Psychology,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8, China)

Abstract:Creativity or innovation is one of the most basic motivation for social development and is highly emphasized by all countries.However, it does not mean that all the creation or innovation belongs to one kind.Studies on creativity identified many different types or forms of creation or innovation.Among the-m, the two-dimensional construct, radical and incremental, i.e.the original innovation and the incremental renovation,is the most fundamental forms of innovation.Recent studies, including the cognitive studies and the social psychological researches,revealed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wo types and the mechanism for the innovation and renovation.In this study, we reviewed these scientific evidence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memory encoding and retrieval, the ways of mental representation, the ingredients of novel and useful features, the intrinsic and extrinsic motivation, the different innovation diffusion and conformity effect, as well as the cultural differences in the processing, generating, understanding and appreciating of the innovation and renovation.These two fundamental types of innovation could not only be found in the social political field(recognized as revolution and reformism),but also in the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y field embodied as radical innovation and incremental renovation.It provides new perspective to understand and solve the conflict and dilemma between the two types of innovation which could be widely found in the progress of social development and societal psychological construction.

Key words: radical and incremental innovation; creativity; innovation; novelty; usefulness

中图分类号:C91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1971(2019)06-0039-08

收稿日期:2019-08-16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社会心理建设:社会管理的心理学路径”(16ZDA231)

作者简介:应小萍(1971—),女,浙江绍兴人,副研究员,博士,从事社会心理学研究;罗劲(1967—),男,云南大理人,教授,博士,从事社会心理学研究。

[责任编辑:唐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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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小萍:创新与革新:心理机制及对社会心理建设的启示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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