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金华321004）
摘要：《银河铁道之夜》是日本作家宫泽贤治的代表作,其晦涩难懂的主题及意象带来了众多谜团。通过文本细读、版本对照和互文性分析的方法，对《银河铁道之夜》的“牛奶”意象进行研究，解读出其承载功能有现实世界的象征、生命力的昭示、实现成长的载体、追求幸福的翅膀、贯穿结构的串珠线五种。透视意象的选取缘由，能发现其与作者本人及其生活环境有所关联。以牛奶意象为解读文本的切入口，可以打开《银河铁道之旅》作品世界的大门。
关键词：《银河铁道之夜》；牛奶意象；多重功能
《银河铁道之夜》是日本作家宫泽贤治先生的代表作，其用神秘凄美的笔触叙述了贫困孤苦的少年焦班尼梦游银河最终回归现实的故事，体现了他本人的生死观、宗教观以及幸福观。在这篇短篇童话中，“牛奶”意象的出现多达17次，如此高密度的出场，体现了这一意象的重要性，突显了它对文本的独特作用。
一、表意之象牛奶
意象是表意之象，是主观情感与客观物象的融合体。而《银河铁道之夜》的“牛奶”正是这样一个表意之象，它在全文中承担着多重功能，发挥了独特的作用。
在这部篇幅不长的童话里，“牛奶”意象共出现了17次，分别作为本体和喻体的形象存在。本体的形象是指其作为客观的事物牛奶出现在童话中，焦班尼为母亲两次取奶都是以牛奶意象作为载体推动着事情的发生与发展。喻体的形象则是指其以“银河”作为本体进行比喻后形成的对象。
二、承载多重功能的牛奶
（一）现实世界的象征
《银河铁道之夜》的构造是我们所熟悉的类型，类似于《爱丽丝梦游仙境》、《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它构建了两个世界，日本学者称之为现实世界和梦世界。主人公焦班尼的行动流程便是从现实世界去往梦世界再回现实世界。如何明显地区分两个世界以及自然地实现在这两个世界中的流转呢？宫泽贤治巧妙地借用了牛奶这一意象。
牛奶的出场都是在现实世界，在焦班尼的梦世界中并未出现过牛奶意象。通过细节处的品读，牛奶的作用能够进一步被挖掘。在第三章家中出现的“这时，焦班尼猛然想起母亲的牛奶，于是离开了那家钟表店。”焦班尼被钟表店的星座图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地开始遐想自己到天上逛的情景。这时，母亲的牛奶用其特有的感召力将其从遐想的世界唤回到现实。而在第九章中“他飞速穿越黑洞洞的松林，从刚才的入口处返回昏暗的牛舍前面。”中的牛奶再次发挥了这一作用。从梦世界刚刚醒来的焦班尼想到了母亲的牛奶，飞奔着跑向牛奶店。宫泽贤治巧妙地利用牛奶这一意象实现了从梦世界到现实世界的自然转换。
（二）生命力的昭示
焦班尼的母亲身体状况并不好，宫泽贤治用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个生活窘迫且身体状况糟糕的母亲形象。焦班尼回来后对母亲说“妈妈，我买来了方糖。我这就给您放在牛奶里吧。”牛奶本身意味着营养，母亲的身体弱，牛奶是补充母亲营养的最佳物。此外，它更是生命力的体现，病中的母亲需要的是生命力，而牛奶正是作为生命力的象征物存在于文中。
《银河铁道之夜》初期形中贤治采用了让焦班尼独白的形式交代了母亲糟糕的身体状况，而在最终形中他删除了独白，用取牛奶这个行为表示了生命延续着的状态。其改写的种种举动也可以侧面体现贤治本人对生命的不断重视。联系现实，贤治最爱的妹妹敏子死亡，而他本人又体弱多病，这些都能合理地解释将牛奶作为生命力的象征物。
（三）实现成长的载体
童话以丰富的想象、幻想和夸张为主要特征，且以儿童为主要受众，看似简单甚至幼稚。但其中往往会蕴含着有关人类乃至宇宙的重大命题，而“成长”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命题。
观照古往今来儿童文学中的成长故事，会发现它们发展的模式几乎惊人的一致，即离开原地——经受考验——成长归来。《银河铁道之夜》也遵循了这个模式，不过宫泽贤治借助了“取牛奶”这一完整的行为过程实现了焦班尼的成长。
（四）追求幸福的翅膀
《银河铁道之夜》中多次出现的一个问题便是“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焦班尼与好朋友柯贝内拉在银河之旅中探讨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并愿意为追求幸福而努力。
取回牛奶是能让读者从直观上感受到焦班尼追求幸福的动作。从梦世界回来后的焦班尼被动承受了柯贝内拉的死亡，他将带着好友的愿望继续走下去，去探索与追求真正的幸福。而牛奶的取回与博士的话也使得他离幸福又进了一步。他要把牛奶送回母亲身边，并把父亲即将归来的消息告诉她。母亲的生命力即将获取有效的补充，父亲的空缺席位即将得到填补。往家的方向跑去的焦班尼，拥抱的不仅是温热的牛奶瓶，更是幸福。
（五）贯穿结构的串珠线
重要意象往往能够起到贯穿全文，疏通整体脉络的作用。而牛奶在《银河铁道之夜》中一个不可忽视的意象，它在焦班尼进入梦世界和走出梦世界中作为主要物象出现，起到了贯穿前后文，使童话结构完整的作用。
在童话一开头，牛奶便以银河的喻体形象出现，“同学们，有人说它像一条大河，也有人说它像一片牛奶流淌后留下的痕迹，这白茫茫的一片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知道吗？”在课堂的结尾老师更是以肯定的口吻将银河比喻为流淌的牛奶。宫泽贤治多次利用比喻将银河与牛奶联系在一起，暗示了两者之间隐含的关系，现实世界与银河世界一直在悄然照应着。后文中焦班尼第一次取牛奶——银河旅行——第二次取牛奶的过程与前面能够有所契合。细节的设计给予了读者接收转变的缓冲世界，十分自然地消弭了两个世界之间转换的突兀感，促进了读者的阅读流畅感。
三、选取缘由的透视
作品总会与作者本身及其所处的环境有着紧密的联系。宫泽贤治初期形的形成是在1926年，同年最爱的妹妹因病去世。作为哥哥的宫泽贤治在妹妹病重的时候是待在医院陪伴着她的，因此他对妹妹的饮食是十分了解的。病人需要营养，而牛奶正是敏子生病时所需要的补品。在日本研究者所发现的敏子的病单中能看到牛奶这一款项的支出。这能够为《银河铁道之夜》中牛奶被作为重要意象提供现实依据，也能解释贤治在最终形中修改内容，增添二次取牛奶的事件，使得取牛奶过程完整化的原因。而他自身从小就体弱多病，因此对生命有着独特的理解，对生命力的延续有着敏锐的感受，而牛奶这样一个直观的物象能够作为生命力的象征。
贤治在18岁的时候读到了《妙法莲华经》，从此，它成为了他一生坚定不移信仰。宫泽贤治一直坚信“没有全人类的幸福,就不可能有个人的幸福”，他本人就是在不断实践中努力探寻着幸福的奥秘，追求着人类的终极幸福。《银河铁道之夜》中焦班尼从梦世界返回到现实世界，为母亲取回了象征着生命力的牛奶，带着父亲即将回归的消息朝家跑去。牛奶瓶里装载的不仅是焦班尼的幸福感也是贤治本人的幸福观。
贤治与父亲信奉的教派并不一样，父亲信奉的是净土真宗，而贤治信奉的是日莲宗，宗派信仰的不同使得两父子经常发生口角上的争吵，父子关系日益糟糕。贤治处于儿子的角色，他渴望的是被理解，渴望的是成长后父亲对他的平视。《银河铁道之夜》中焦班尼是在父亲缺席的状态下完成成长的仪式，牛奶与贤治渴望的成长形成了呼应的状态。
牛奶这一意象的选取与确立与贤治本人及其生活环境有所关联，作者在建立自己的意象时需要选取与自己构建的作品世界相契合的表象。这个选择既具有方向性又带有随机性，受作者的潜意识影响。《银河铁道之夜》牛奶这个表象被贤治选择并确定后，意味着牛奶意象的生成。它从单纯的客观物体转化为主客观融合的产物，承载了多重功能。
参考文献
[1]宮沢賢治.宮沢賢治全集第八卷[M].筑摩書房,1995.
[2]宇佐美英治.銀河鉄道の夜[M].東京：溪水社,1992.
[3]中村文昭.童話の宮沢賢治[M].東京：洋々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