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晶晶（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中学江苏盐城224002）
中图分类号：G628.8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5691（2019）05-0044-01
黄庭坚的诗词此前并未在高中语文课本上出现过，在新一轮的课程改革推动下，黄庭坚的《登快阁》一诗首次出现在了由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8月出版的《72篇古诗文全解》一书中。这既彰显出了黄庭坚在宋代诗坛的重要地位，也显示出了如今的教材编订者所观照的作者范围越来越广。
一、黄庭坚“无一字无来处”的主张
黄庭坚是宋代“江西诗派”的开山之祖，其论诗强调推陈出新，要求诗歌创作既要像杜甫那样做到“无一字无来处”。其在《答洪驹父书》中说：“自作语最难，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盖后人读书少，故谓韩、杜自作此语耳。古之能为文章者，真能陶冶万物，虽取古人之陈言入于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也。”其所主张的“无一字无来处”在其诗歌创作中具体表现为用典及化用前人诗句。
二、《登快阁》对“无一字无来处”的实践
《登快阁》一诗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年），当时黄庭坚在吉州泰和县（今属江西）任知县，公事之余，诗人常到“澄江之上，以江山广远，景物清华得名”（《清一统治?吉安府》）的快阁览胜。作此诗时作者三十八岁，在泰和令任上已有三个年头。《登快阁》是一首七言律诗，首联“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中“痴儿”就化用了杨济的典故，《晋书?傅咸传》载杨济与傅咸书云：“天下大器，非可稍了，而相观每事欲了。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痴，复为快耳。”这是当时的清谈家崇尚清谈，反对务实的观点，认为一心想把官事办好的人是“痴”，黄庭坚在这里反用其意，以“痴儿”自许。“痴儿了却公家事”意思是说，自己并非大器，只会敷衍官事。“快阁东西倚晚晴”句化用了杜甫“注目寒江倚山阁”及李商隐“万古贞魂倚暮霞”之典。但诗中“倚晚晴”三字，超脱了前人的窠臼。杜诗之“倚”，倚于山阁，乃实境平叙；李诗之“倚”，主语为“万古贞魂”，乃虚境幻生而成；黄诗之“倚”，可谓虚实相兼；诗人之“倚”，乃是实景，但却倚在无际无垠的暮色晴空。“倚晚晴”三字，为下句的描写，作了铺垫渲染，使诗人顺势迸出了“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的绝唱。这是诗人初登快阁亭时所览胜景的描绘，也是诗人胸襟怀抱的写照。颈联“朱弦已为佳人绝，青眼聊因美酒横。”中“朱弦”是指琴，这里化用了伯牙与子期的典故，据《吕氏春秋?本味》记载：“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佳人即美人，引申为知己、知音。“青眼”则化用了阮籍的典故，据《晋书?阮籍传》记载：“（阮）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青眼看人则是表示对人的喜爱或重视、尊重，指正眼看人，白眼指露出眼白，表示轻蔑。此处“横”字则把诗人无可奈何、孤独无聊的形象、神情衬托了出来。诗人因被贬而失意，因失意而登快阁，在览胜时思接千载想到了阮籍尚有嵇康为知音，而自己在世间却难觅知音，只能与美酒为伴，其“青眼”也只能对美酒，因而一个“横”字更表其孤独与无可奈何。尾联“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句中“白鸥盟”化用了《列子》中的典故，据《列子?黄帝》记载：“海上之人有好沤（鸥）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后人以与鸥鸟盟誓表示毫无机心，这里是指无利禄之心，诗人此处以“白鸥盟”借指其归隐之心。三、《登快阁》的思想内容
黄庭坚曾在《书王知载<朐山杂咏>后》一文中指出：“诗者，人之情性也，非强谏争于庭，怨愤诟于道，怒邻骂坐之为也。”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黄庭坚主张写诗要重在抒发个人的情感，正因如此，他的诗多以抒写个人情性为主。
诗人在写作《登快阁》一诗时已在泰和令之职上蹉跎了三年，诗人在此任上有志难伸，故而心中不免生出孤独寂寞之感，诗人正是因为心中“不快”而登“快阁”。首联“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作者以“痴儿”自比，实是自嘲，曾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且开创了“江西诗派”的黄庭坚身负大才，却多次遭遇贬谪，不得朝廷重用，因而诗人直认自己是“痴儿”。“了却”二字，渲染出了诗人如释重负的欢快心情，与“快阁”之“快”暗相呼应，从而增加了一气呵成之感。诗人登上快阁之后，在夕阳余晖映照下的快阁亭上极目远眺，诗人看到了“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的阔大景象，诗人在夕阳西下时登上快阁亭，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在时光流逝之中，诗人已暂时忘记了烦恼与不快，而把精神集中到了欣赏眼前的美景之中，在这美景之中诗人感受到了天地的辽远、宏阔。这种辽阔景象的描写与杜甫《登高》诗中“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之句，以及《旅夜书怀》诗中“星随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之句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句既是诗人初登快阁亭时所览盛景的描绘，也是诗人胸襟怀抱的写照，体现了诗人登上快阁亭之后的“快”意。颈联“朱弦已为佳人绝，青眼聊因美酒横。”一句，诗人化用了伯牙破琴谢知音，以及阮籍青白眼视人之典，表现出了在这无限的美景及无垠的江山面前，自己知音难觅，壮志难酬的窘迫境遇，其中一“绝”一“横”，更凸显出了诗人孤独无聊、无可奈何的失意者形象，又显“不快”。在这孤独、失意之中，诗人也不免走上了所有失意者的归途，即愿归隐山林，他喊出了“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的理想，愿驾“归船”与“白鸥”结盟同游，自由自在的遨游在天地之间，忘却世俗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