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马克思主义的空间思想具有“哲学”、“人学”、“政治经济学”三条线索。在哲学线索上,马克思反对精神哲学与旧唯物主义对时间与空间内在联系的割裂,力图构建起调和自由与必然、物质与意识、空间与时间关系的总体性时空观;在人学线索上,马克思从人的存在状态问题切入,通过对人的感性、理性认识关系与人类学地缘因素的分析,肯定了空间对于历史唯物主义的人的重要意义;在政治经济学线索上,马克思经由对“城市空间”、“空间正义”、“生产空间”等问题的探讨,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空间的价值作用,批判了资本主义试图“用时间消灭空间”的时空割裂。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三条线索相互补充,使得空间在历史唯物主义中的重要地位清晰可见。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空间哲学;人类学;政治经济学;总体性
作为普遍认识中与时间相对的另一种物质客观存在形式,空间自人类文明发轫便成为历代思想者所热衷于研究的对象,其广义词源可追溯到拉丁语spatium(余地、间隙),古希腊语khôra(延展、地方)、Topos(语出亚里士多德,部目、场所、空地),汉语先民神话中的“混沌”等。自亚里士多德确立了以“计数”为主要表现形式的时间意识以来,空间意识一直处于被忽略与弱化的处境下,而这种缺失在人类历史中即表现为泛逻辑理性化、唯效率主义、群体性焦虑、城市人口危机等诸多症候。在当代社会,对于空间问题的思考与对空间意识价值的重估已在学界内外形成一股思潮,时下的这片问题域要求我们回溯更为广阔的空间思想史。
在当代的空间理论场域中,我们对于空间问题的反思必然要从马克思主义的空间思想展开。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具有“哲学”、“人学”、“政治经济学”三条线索。在哲学线索上,马克思反对精神哲学与旧唯物主义对时间与空间内在联系的割裂,力图构建起调和自由与必然、物质与意识、空间与时间关系的总体性时空观;在人学线索上,马克思从人的存在状态问题切入,通过对人的感性、理性认识关系与人类学中地缘因素的分析,肯定了空间对于历史唯物主义的人的重要意义;在政治经济学线索上,马克思经由对“城市空间”、“空间正义”、“生产空间”等问题的探讨,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空间的价值作用,批判了资本主义试图“用时间消灭空间”的时空割裂。马克思主义总体性空间思想的三条线索相互补充,使得空间在历史唯物主义中的重要地位清晰可见。在20世纪“空间转向”、城市空间生活问题丛生、空间观念与意识相对贫瘠的当代,我们更应坚持从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中挖掘其空间思想的重要理论线索,为当代空间理论与现实问题的解决筹划新的思想路径。
一、马克思主义语境中的“空间”重要性何在?
尽管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国内外研究已成规模,但在今天,对于“马克思主义是否重视空间向度”或“历史唯物主义的时空地位是否对等”等问题的争议依然频仍,部分西方学者仍认为马克思并不将空间问题作为自身研究的重点,甚至否认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实存性。如大卫·哈维即曾言:“马克思在自己的著作中虽然经常接受位置和空间的重要性,但是地理变迁却不被视为具有‘必要的复杂性’的元素,而被排除在研究的核心之外。”〔1〕对此,需要承认的是,对比于其在时间(既包含哲学意义上的普遍存在的时间,也包含人学与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社会性的时间)线索上的论述,马克思本人在空间线索上的直接阐述是相对不足的,但这种不足绝对不能被概括为“空间理论的缺失”;历史唯物主义也并不像爱德华·索亚所言的那样“用时间摧毁了空间”,〔2〕反而是马克思指出的资本家“用时间去消灭空间”〔3〕的历史趋势,批判了资本主义传播技术对人类存在状态的淹没,体现了其对空间线索的捍卫。
作为唯物史观的重要组成部分,空间问题向来是马克思分析历史、生产与社会关系的重要依据。〔4〕在展开对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讨论之前,首先需要通过以下几点明晰“空间”对于马克思主义思想的重要性:
第一,“空间”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重要的出发点与问题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整个出发点是对于伊壁鸠鲁、卢克莱修等人自然哲学的阐释与反思,这种由自然哲学向新唯物主义的转向决定了“空间”概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范畴之一。无论是《博士论文》中所描述的物质性空间,还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类本质的人所生存的自然与社会空间,抑或是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与《反杜林论》中的作为物质运动存在方式的时间与空间,空间始终在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体系中不可或缺,“空间”始终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重要的唯物论向度。
第二,“空间”是马克思主义人类学与社会学研究的重要手段。早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就表现出对空间聚落与人类社会演进关联性的思考,如其所言:“城乡之间的对立是随着野蛮向文明的过渡、部落制度向国家的过渡、地方局限性向民族的过渡而开始的,它贯穿着全部文明的历史并一直延续到现在。”〔5〕在人类学转向之后,马克思与恩格斯更是广泛关注了空间要素在人类社会历史中的重要作用,将地缘学说与人类聚落的思想引入历史唯物主义(这一点也极大地启发了大卫·哈维和爱德华·索亚等人的马克思主义地理学转向),把空间性的要素从时间性的历史中凸显出来。一定程度上讲,人类学的转向包含着马克思对空间重要性的隐性高扬,使得空间在历史唯物主义中的意义更为凸显。
在职称评定的影响下,学历的重要性也越来越突出,但是部分单位并不承认夜大和函授毕业的文凭,进而影响部分护理人员的继续教育[16]。针对上述问题,应学习国外经验,不重视形式,而重视结果,主要目的是让护理人员的技能和素质提高。根据护理人员的层次制定合理的教育目标,采用不一样的教育方法、考核办法和学分管理办法,促进护理人员的相互竞争,提高其学习主动性和积极性[17]。
毫无疑问的,空间问题首先是作为一种哲学思考被提出的,无论是亚里士多德《物理学》与《形而上学》中作为事物先在条件的、可独立存续的、不可位移的“空间量度”,〔8〕还是《道德经》中老子所云“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的有无相生的辩证空间,空间自人类思想史之滥觞处,就被作为一种极抽象又极实在、极先验又极经验的源始思考对象。及至马克思等人生活的19世纪,空间哲学的发展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冲突点:一方面德国古典哲学的思辨传统将“空间”归化到一个次要、僵化的位置,而与主体意识更相符合的“时间”则得到了更多的阐释空间;另一方面以费尔巴哈等人为代表的唯物主义阵营力求恢复“空间”概念原有的自然属性,试图终结时间与空间的二元论调,将人的存在形式从“意识存在”转向具体的“空间存在”(尚不是具有总体性向度的“时空存在”)。可见,在马克思空间哲学思想的形成期,“空间与时间”二者的冲突一直以“自由与必然”的争议问题为表征;这种思想史背景,为马克思的空间思想奠定了“总体性精神”的根属性。
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境域内,空间与时间是不可分割的,二者都是总体的人的存在向度,“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6〕“空间是一切生产和一切人类活动的要素”。〔7〕而在资本主义社会,这种不可分割的总体联系状态被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打破。由此“总体性时空观”统摄之下的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立足于人的本真存在状态(即具有自然感性能力的社会的人)与社会生产过程中空间与时间的关系问题,深入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生产空间割裂、空间资源垄断与人的异化等问题。通过对马克思、恩格斯等人经典文献的回溯,我们可以清理出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三条主要线索,即“哲学”、“人学”、“政治经济学”。这三条线索呈现出相互解释、互为补充的整体特点。
二、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哲学”线索
第三,“空间”是马克思主义资本分析与批判的重要路径。鉴于时代背景的差异、资本主义发展的变化、人类社会形态的更迭,在马克思与恩格斯所处的时代,资本主义所引发的空间危机并未到达当代的激烈程度,因此,马克思的资本主义生产分析更多以“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为基础要素,但我们更需要注意到,马克思注意到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与商品流通的过程中,隐含着时间—空间的市场行为完成逻辑,因此,只强调时间对于生产的重要性是不可取的,空间同样在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分析中占有重要地位。由此“空间”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中的重要性显得清晰可见。
超高速动能武器侵彻岩石介质的成坑大小及形状直接影响弹丸动能传递至岩石中的能量效率。通过对Slepyan模型中流体项的修正,得到了半流体侵彻岩石介质的成坑范围为[3,11]
首先,是马克思主义对人的存在状态的思考。马克思主义视域下的空间大致可被划分为社会空间与自然空间,而这两种空间的交汇点正处在“人”这个特殊范畴上——自然空间显现出人的普遍的对象化能力,社会空间则为人提供了与他者发生联系的场所。正如马克思所言:“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说来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才是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础。”〔14〕马克思人学意义中的人,既是在自然空间中物质存在的人,也是在社会空间中自我发展的人;人在时间中完成生产、发展、进化,亦在空间中完成联系、交往、生活。“一句话,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只是由于它的对象的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五官感觉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历史的产物。”〔15〕在这里,马克思更是旗帜鲜明地揭示出空间感受与世界历史的关联性——人的感官经验建立在世界历史经验的基础之上,人在时空中与对象相互构造、相互影响、并置共行,真正完成从“生存”到“生活”乃至“实践”的自我实现过程。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马克思空间思想走向“总体性建构”的一个重要标志。在确立了“完成了的自然主义=完成了的人本主义”总体逻辑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已经摆脱了其博士论文时期困扰自身的思辨哲学桎梏——他开始意识到作为总体性范畴存在的意识与物质、必然与自由、空间与时间,并进入对于割裂总体性的黑格尔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批判。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语境中的人,是“站在牢固平稳的地球上吸入并呼出一切自然力的、现实的、有形体的人”,〔10〕是在现实空间中存在、具有清晰的空间向度的非抽象的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所极力论证的“自然界”,其本质上即《博士论文》所讨论的物质性空间的概念延续;通过对于人的现实、现世性的高扬,马克思思想境遇中的“空间”第一次被升华到与时间历史性等同的高度——历史的社会的人终于与自然的感性的人走向和解,时间与空间也实现了总体性的统一。
输入层作为外部数据的输入端,其节点个数取决于输入向量的维数。经过特征参数提取后,共提取10个特征量,把这10个特征量作为网络的输入,则网络的输入层的节点个数为10个。
李庚先生自幼喜爱中国古典文学艺术,对绘画更加痴迷,秉承其父李可染训教,钻研水墨,取得了丰硕成果,在国际上声誉日隆。清华大学教授、李可染画院副院长王鲁湘赞其“血液中流淌着父亲李可染先生对神秘崇高的宇宙精神悠然神往的可贵品质。他对自然神性有一种发自灵府的会意……山水风云的无言大美,水墨语言的玄化鸿蒙,在他看来都是道通天地的律动,他所做的就是‘从而和之’,让气韵发自笔端。李庚的水墨画把父亲早年的墨戏和晚年的抽象推到了一个风神飘举的境界,其绘画作品玄韵淡泊,情思淹济,风气韵度似父亲而更恣纵迈达”。
承续马克思所开辟的总体性空间哲学观,恩格斯对于空间问题的哲学思考显得更为直观。从文本来看,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多次提及“空间”范畴,从自然哲学的线索解析了空间与时间的唯物主义关联性,批驳了欧根·杜林对空间、时间、物质三者关系的割裂,明确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时空观与运动观。在《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更为频繁地使用了“空间”范畴,以唯物主义的精神清算了自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以来的时空分离,认为“物质的这两种存在形式(即时空)离开了物质当然都是无,都是仅仅存在于我们头脑之中的空洞的观念、抽象”。〔13〕在恩格斯的语境中,时间、空间、物质三范畴具备不可分断的内在关联性,这种关联性一方面表现为物质存在方式上对时空二维的依寓性,另一方面则体现在空间的无限性与时间的永恒性对物质世界运动变化的支撑上。此外,恩格斯通过对德国学者策尔纳(J.C.F.Zollne)随推崇的“第四维空间”的批判,猛烈抨击了弥漫在当时社会之中的唯灵论论调,力求以科学性的唯物空间概念取代旧的泛灵论的抽象空间范畴。总体而言,恩格斯的空间思想为马克思做了自然科学意义上的补充,其《自然辩证法》细化了马克思对于时空向度的宏观判断,为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哲学向度做了系统化、结构化的发展。
首先需要确定风险因素集,该集合中的因素包含了系统潜在的风险和薄弱环节。以无线闭塞中心为边界,将风险因素分为两级[14],具体见表1。
而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的空间哲学思想藉由对旧唯物主义的批判进一步阐发。如其所言:“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11〕马克思强调人对周遭空间与环境的作用与塑造,而人自身作为一种空间存在,其自我改变本身即包含着空间实践的内在逻辑。由此马克思的总体性的时空观开始与其实践哲学发生关联,这种关联性为马克思的社会空间理论与资本空间批判奠定了哲学基底。更进一步的,在《哲学的贫困》中,马克思更为清晰地反对了割裂、虚化时空总体性的做法。马克思指出:“……如果把这一物体的界限也抽去,结果就只有空间了;如果再把这个空间的向度抽去,最后我们就只有纯粹的量这个逻辑范畴了,这用得着奇怪吗?如果我们继续用这种方法抽去每一个主体的一切有生命的或无生命的所谓偶性,人或物,我们就有理由说,在最后的抽象中,作为实体的将只是一些逻辑范畴。”〔12〕在这里,马克思“总体性时空观”的哲学思想再清楚不过了——一切有生命的现实的存在者,都必须在时空角度持存,时间与空间作为构成实体的最基本的逻辑,二者不可分断,共同构成历史唯物主义的人的存在向度。
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另一线索即是“人学”。这里的“人学”有两重含义:一方面即马克思主义对人的存在状态的宏观思考,强调“在何种向度上真正的人得以成立”的一般性问题;另一方面则是指马克思晚年的人类学转向,即“人类社会的历史发轫及其影响因素”的问题。具体阐述如下:
三、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人学”线索
回溯索亚、哈维等人的“空间空场论”论调,其谬误的核心可被归总为:只认识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历史”,却忽视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唯物”。作为一种具备高度总体性精神的唯物主义思想,马克思与恩格斯的空间哲学可以被归纳为“必然性的空间”与“自由性的时间”的统摄归总。一旦“空间”缺场,现实存在者的显现将何以为继?历史与时间的发展将以何为基底?对于计数的形而上学的否定还是否成立?时间性压倒空间性是否符合马克思主义的总体精神?诸多的疑问无不向我们揭示着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在哲学上的实在性——空间作为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的重要范畴,在任何时代背景中,都不应当被“放空”;它同时间一样,需要当代学者更多地挖掘与深思。
作为其哲学革命萌芽的重要境域,《博士论文》无疑是马克思空间哲学思想的兴始之地。在“原子脱离直线而偏斜”这一章节中,马克思借伊壁鸠鲁、卢克莱修等人的理论阐明了尚带有一定青年黑格尔主义色彩的时空认识范式。马克思将“空间”视作运动的外在性存在载体,认为空间意味着“纯粹的物质性”;〔9〕而时间则具有否定空间的能力,昭示着自然存在规律之下主体能动精神的潜能。博士论文时期的空间思想清晰显示出马克思对于现实与现世存在的关照,尽管还带有一定的思辨哲学色彩,但其理论内核已经初步体现出唯物主义与人学倾向。
人学意义上的空间实际揭示出人的存在问题中的“空间意识”问题。马克思对人的经典定义是“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里的“总和”即强调一种空间意识的并置性:人不是纯粹的自我完善的主体存在,也并不只具有着时间化的历史意识,人还以一种空间的并置性存在——在普遍联系中存在,与他者和他物并存。马克思这一角度上的人学思考无疑受到康德的先验时空论影响。在康德的范畴中,“空间是一个作为一切外部直观基础必然的、验前的表象”。〔16〕康德强调,时间的前后相继性与空间的并置共行性同属人的感性的重要形式,而马克思所要讨论的人,也正是同时具有历史性与社会性的强调客观感性的人。可见,马克思语境中的人的存在状态,是同时具有时间性与空间性两种向度的:无时间性的人是没有主体意识能动性与历史性的人,是无法发展的人;无空间性的人则是没有并存能力与他者意识的人,是非社会的人。由此人学线索上的空间问题也揭示出马克思对“他者”问题的深入思考——“马克思的他者观表明:他者是自我认识的一面镜子,自我既消解又依赖于他者,消解的是大写的他者,依赖的是与我自己不同的他人”。〔17〕也正是“空间”作为一种社会性迫力的出现,马克思意义上的作为社会关系总和的人,才有了并置存在、跳出自我意识独断的“他者意识”。
2.对于日常生活用房,这类项目的服务对象比较固定,学生和教师住宿在一定期间是固定的,便于统计核算,成本补偿和分担可以准确核定,同时可以实行适当的商业性开发,运营收入较多,这些项目适用于BOT或者BOO(校医院和学术交流中心),付费机制可以采取使用者付费。
此外,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另一意义上的“人学线索”即是马克思主义的人类学理论。马克思主义的人类学思考最早可以追溯到马克思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与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与国家的起源》。在马克思主义的人类学研究中,“空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范畴,诸如自然环境、大陆位置、群落划分、部族迁移等空间线索的要素都被视作是人类社会机制形成的重要要素,在自然空间内的生产活动的基础上,人类社会的整个观念体系才被建构出来。正如恩格斯所言:“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底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18〕其所指的“直接生活的生产”与“再生产”无不是人类在空间的物质基础上的生产活动。而在《马克思古代社会史笔记》中,以土地、肥力、屋舍、水源等等空间概念来分析人类古代社会状态的描述处处可见。如马克思所言:“由此可见,重新分配并没有定期性,至少在荒地多的公社中是这样。但是在这种土地不多的地方,重新分配的时间就比较短。”〔19〕可见,马克思主义研究人类学问题的方法范式,包含了强烈的空间分析倾向。正如托马斯·C·帕特森在《卡尔·马克思,人类学家》中所言:“马克思对‘社会关系的总和’的关注强调了人的个体之间的联系,这个个体正在逐渐意识到他人和他外部的事物。他的目标是作为一个工人阶级思想家去理解人类社会,即研究一个生产者和消费者所处的历史上特定的社会世界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变化。”〔20〕马克思主义的人类学历史考察与其宏观的对人的存在状态的认识是相辅相生的,二者共同揭示出作为普遍联系与他者意识基础的“空间意识”的重要性。
英国人类学家莫里斯·布洛克(Maurice Bloch)在《马克思主义与人类学》中曾言:“马克思和恩格斯论证说,我们必须明白,观念是人们在这个自然过程中从事活动的产品,并且把观念的产生看作是人类从自然中求生存的一般生产活动的一个方面。这就叫做唯物主义的见解,它与唯心主义是对立的。从广义上说,唯心主义把人类存在的基础看作是无法用自然环境加以解释其起源的抽象概念。”〔21〕可以说,人学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围绕人的物质性与他者意识展开,力图通过“物质—精神活动”与“空间—时间活动”的总体化实现对人最真实存在状态的描绘,“空间”藉此成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人所必然存在的总体性存在向度。
四、马克思主义总体性空间思想的“政治经济学”线索
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空间历来是国内外学者的研究之重。与哲学线索的思辨分析、人学线索的阐述不同,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空间思想更为鲜明化、体系化。在资本主义工业文明迅速发展的19世纪,马克思与恩格斯长期居住在柏林、巴黎、伦敦等欧洲大城市,目睹了资本工场与车间生产的真实生产过程,亲历了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城市空间中的存在状态,感受到住宅、土地、矿山等空间资源对于国民经济以及市场的重大影响。在此背景下,围绕“城市空间”、“空间正义”、“生产空间”问题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空间思想开始逐步展开。需要认识到,在这些异质性的空间议题背后,包含着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的批判逻辑——即资本主义生产对于人的全面发展的压制。
下面根据式(20)仿真分析n、min{intervali} 、S对asp的影响.因为在入侵者单条入侵路径上利用的脆弱性数量一般不超过10[16],所以下文的分析中取n∈[2,10].图5(a)中min{intervali}= 500τ,700τ,1000τ,S=1000,n=[2,10];图5(b)中S=100,1000,10000,n=5,min{intervali}=[10τ,50000τ];图5(c)中min{intervali}=100τ,150τ,200τ,n=5,S=[50,10000].
马克思主义的“城市空间”思想可见诸《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批判》、《工资、价格和利润》、《论住宅问题》、《资本论》、《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等文本。在马克思主义的城市思想中,对于空间的分析往往伴随着阶级分析与对革命可能性的思考。马克思与恩格斯向来将城市空间视作资本主义政治的存在基础,将城乡分离视作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结果,致力揭示出城乡空间对立的资本主义矛盾实质。如其所言:“城乡之间的对立只有在私有制的范围内才能存在。城乡之间的对立是个人屈从于分工、屈从于他被迫从事的某种活动的最鲜明的反映,这种屈从把一部分人变为受局限的城市动物,把另一部分人变为受局限的乡村动物,并且每天都重新产生二者利益之间的对立。”〔22〕在资本主义经济占据绝对优势地位的城市中,人的生产与存在状态是扭曲的——一方面资本主义工场的剥削机制将工人的生活状态压迫至社会底层,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城市对于环境、资源的破坏使得城市居民也受其祸患。一如马克思所言:“平民在这些城市中是毫无力量的……他们无组织地同组织严密、武装齐备并用嫉妒的眼光看着他们的力量相抗衡。”〔23〕总之,马克思主义的城市空间理论揭示了城乡冲突背后的资本主义逻辑,批判了资本主义对工人阶层的盘剥剥削,指明了资本主义经济与其政治沆瀣一气的事实,为当时城市居民的空间权力意识觉醒提供了一条思维路径。
马克思主义的“空间正义”思想在当代的研究已经相对深入。学者赫曦滢指出马克思主义的空间正义思想具有“生产空间正义”、“分配空间正义”、“权力空间正义”、“价值空间正义”四个线索,〔24〕较为清晰地描绘出了马克思主义空间正义思想的整体轮廓。学者王志刚则将马克思主义的空间正义理解为“经典马克思主义解放话语的弱表达”,认为马克思主义空间正义“奠基于对生产方式的历史唯物主义解析”。〔25〕可以确信的是,马克思主义的空间正义以空间政治权利的正义化为具体诉求形式。马克思主义的空间政治诉求以空间权利共有、反对空间统治及其资源垄断、保障人的空间发展为总路径。早在《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中,马克思即痛斥私有制及其统治阶级对于空间资源的利益垄断,认为“私人利益把自己看作是世界的最终目的”。〔26〕在《1857-1858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批判了资本主义妄图用时间消灭空间的私益行径:“因此,资本一方面要力求摧毁交往即交换的一切地方限制,夺得整个地球作为它的市场;另一方面它又力求用时间去消灭空间,就是说把商品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所花费的时间缩减到最低限度。资本越发展,从而资本借以流通的市场,构成资本空间流通道路的市场越扩大,资本同时也就越是力求在空间上更加扩大市场,力求用时间去更多地消灭空间。”〔27〕这种对于资本主义空间消灭的批判映射出马克思在正义问题上对空间分配的清晰认识。
马克思主义的“生产空间”思想则以《工资、价格和利润》与《资本论》为最核心的阵地。在《工资、价格和利润》中,马克思侧重于社会生产的经济学视角,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对于时空的破坏性,认为资本主义生产力发展的实质即通过动力运用拆解了自然界的时空限制。此外,马克思初步作出了关于休闲问题的重要判断,认为“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处置的自由时间,一生中除睡眠饮食等纯生理上必需的间断以外,都是替资本家服务,那么他就还不如一头役畜”。〔28〕而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对于时间与空间二者的资本运作分析更为系统。他指出:“因此,资本作为整体是同时地、在空间上并列地处在它的各个不同阶段上。但是每一个部分都不断地依次由一个阶段过渡到另一个阶段,由一种职能形式过渡到另一种职能形式,从而依次在一切阶段和一切职能形式中执行职能。”〔29〕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语境内,空间与时间构成了资本的二重向度:一方面资本运作逻辑建立在流通时间的客观基础之上,另一方面资本的整体性与宏观性则通过空间的形态持存。与此同时,在宏观的资本逻辑分析之外,马克思也具体讨论了资本主义生产劳动的空间线索,他指出:“唯一与对象化劳动相对立的是非对象化劳动,活劳动。前者是存在于空间的劳动,后者是存在于时间中的劳动;前者是过去的劳动,后者是现在的劳动;前者体现在使用价值中,后者作为人的活动处于过程之中,因而还只处于自行对象化的过程中;前者是价值,后者创造价值。”〔30〕通过《资本论》的经济学分析,马克思清晰地揭示出资本经济内在的空间属性及其对时空关联性的毁损,使得空间意识在当代经济社会中的重要性清晰可见。
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的三条线索向我们揭示出马克思主义总体性精神在当代的重要价值。在生存空间冲突加剧、生产空间形式转变、城乡矛盾亟待解决的当代社会,必须认清马克思主义空间思想中“破”与“立”的理论智慧:一方面必须坚决批判资本主义物化意识形态对于人类整体生存空间的压缩与挤占,防范拜物教思想对人的生存空间的破坏;另一方面必须坚持“空间—时间”相互关联的总体性时空观,树立正确的时间—空间意识。只有认清时间—空间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重要意义,我们才能更好地吸收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实践智慧,真正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指导价值发挥到理论研究与现实实践的双重场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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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ree Clues of Marxist Spatial Thought
Zhao Ruifu
Abstract:Marxist spatial thought has three clues:philosophy,humanism and political economics.In the philosophical dimension,Marx is opposed to the splitting of the inner relation between time and space caused by spiritual philosophy and old materialism,and tried to construct a total view of time and space that reconcil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reedom and necessity, material and consciousness,space and time.On the dimension of political economy,Marx analyzed the value of space in the process of capitalist production by discussing the problems of “urban space”,“spatial justice” and “productive space”.He criticizes the space-time division of capitalism which trying to “destroy space with time”.The three dimensions of Marxist space thought complement each other,making the important position of space in historical materialism clearly visible.
Key words:Marxism,space philosophy,anthropology,political economy,totality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547(2019)03-0016-08
基金项目:本文系广东省广州市华南师范大学“挑战杯”金种子培育基金项目(18MYGA01)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赵睿夫,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助教,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阿 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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