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邮政法》的背景下,很多中大型快递行业的负责人希望通过价格联盟,以涨价的方式获取生存空间并压垮中小型的快递公司。但由于市场没有理顺,他们希望出现的联盟很快就被小公司的低价反扑瓦解。
DDS的官网打不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搜索引擎中过千万关于DDS“倒闭”、“欠薪”和“群体事件”的消息。
1月21日,成立12年的东道物流公司(以下简称“DDS”)的老板在一夜之间神秘消失,DDS和员工之间的矛盾,货主与DDS之间的矛盾在同一刻被点燃。
最初是广州天河电脑城商户围堵石牌东路DDS快递公司营业站点,声称DDS有过千万的资金拖欠;不过他们没想到,DDS员工已经几个月没有领到工资,甚至在1月23日,深圳DDS的几千名“无主”员工围堵了商业街华强北。
全国各地与DDS有关系的人似乎都六神无主,尽管日前DDS法人代表、董事长郜伟已因涉嫌诈骗而被立案刑拘,但公开消息称,DDS目前拖欠各地客户的货款、代收款与1.2万多名员工的工资,总额超过1亿元。而郜伟就像个神秘人,事发至今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公开消息,包括刑拘以后。
DDS倒闭,似乎意味着民营快递业正在加速洗牌。但洗牌没有开始,更谈不上结束。
债权人的申诉
1月25日,就像电影里的一个镜头,闵华伟举着“我要回家”的泡沫牌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很是突兀。
他是广州天河电脑城一个小商户打工者,和DDS合作一年,他本以为这样的合作可以继续下去,但DDS的倒闭让他损失了2万元货款。
“并不是说我没了这2万元就过不下去,但我作为合法的商人,每个月都依法纳税,我们需要有人对不良企业进行监管,需要有人维护我们的权益。”闵华伟希望自己的举动能让天河电脑城因DDS受损失的500家商户团结起来,让相关部门主持公道。当然,他更希望追回货款。
闵华伟也不愿意抛头露面,“只是因为这批货是我发的,作为男人,我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他的眼眶红了起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受害者,但还有8万的,还有20万的,根据我们临时建立起的受害者QQ群统计,光天河电脑城就因为DDS损失了1800万元。”对于有关方面所称的20多万元,闵华伟说:“那是个被和谐的数字。”
他计划召集一部分商家去各个部门反映情况。“我们再也不相信物流了,哪怕是EMS。”闵华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想起DDS各个分公司的经理一夜之间消失,所有的办公用品全部搬走,闵华伟总觉得里面暗藏了一个大阴谋。
和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王平,他将自己5年的青春献给了DDS。1月21日,他像往常一样回到位于广州天河岗顶的DDS上班,却发现自己的公司不见了。
并不是5年的感情让王平难以承受,只是围堵了岗顶的数百名债权人让他难以应付。“我也和他们一样,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脑子一片空白,而且我也有几千元的押金和几个月的工资没有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王平都像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在岗顶附近来回游走,看着街上新开的几家快递公司发呆,就像电影《17岁的单车》里的崔林失去了工作。
据资料显示,1997年10月,DDS以快递业一匹黑马的形象在深圳诞生,并从创业阶段的三人发展到拥有国内十几个分公司的全资公司。事发以前,DDS甚至拥有了深圳10%的市场份额,而它代收货款的快递业务在华南地区至少占七成份额。
2009年,DDS在全国着手开设分公司,结束了与同行合作的挂靠关系。这意味着大量的投资让刚建立的分公司在短期内无法盈利,导致DDS投递成本增加,资金缺口逐渐增大。从2009年10月26日开始,DDS快递开通全国代收货款业务。由于区域内代收5000元免手续费的业务,DDS吸引了不少商家。中国国内快递咨询网首席顾问徐勇道破了里面的玄机:“由于资金不足,DDS开始使用代收货款周转。”
而另一个客观问题是,长时间的高物价,燃油价以及工人工资价格不断上涨,也让快递业面临着运营成本增加的难题。“加上年底快件量激增,运行与派送服务难度增大,所以接单越多亏得越多。”全一快递总经理陈家超说。
业内人士认为,这成为DDS自去年11月份以来以多种理由推搪和延迟交付代收货款的诱因。
这却与郜伟曾经的梦想背道而驰。2009年8月初,郜伟在一篇日记里写道:“我确立了再拼命干二十年,统一全国快递市场,建立二百万人的全世界员工人数最多企业的宏伟目标。造就千千万万个小老板,造福千千万万个小康家庭,实现为人民大众谋幸福的人生理想,是我一生的使命,也是我人生的宿命。”
但看上去郜伟托大了,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一切问题都像个炸药包被引爆了。
物流没有春天
蒋建业刚脱下外套,就迫不及待地说:“我有个好消息,我计划主持开发的一个物流基地,总理已经批下来了。”
他是中国社科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所长,他认为未来广东新的经济增长点,物流业一定会有一席之地。但对物流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民营快递业,蒋建业对它的发展还是忧心忡忡。
“政策扶持力度还是很小啊。”蒋建业说。
2009年10月1日,《新邮政法》实施,业界认为随着法规出台,快递行业洗牌将加速并激化。
一份数据显示,目前国内大小快递企业有3万多家,仅上海就有6000多家,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没有营业执照的非法快递公司。对此,中大型的快递公司更希望能借助政策的力量,肃清这一市场。
但前提条件是“等”。《新邮政法》虽从法律上确立了民营快递的合法地位,却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行业的合理发展和竞争。其中规定:“同城快递五十克以下、异地快递一百克以下由邮政专营。”
圆通速递华南区总经理刘继新说,这个专营使圆通至少失去了40%的业务量。“民营快递遭到了歧视。”刘继新说,“快递企业的信件业务量占总业务量的40%至60%。其中100克以下的占80%,同城快递50克以下占50%至60%,这意味着还将有很多中大型的民营快递失去业务,甚至倒闭。”
陈家超甚至称自邮政专营以来,快递行业已经倒退了5年。“所以随着市场压力的增大,民营快递业铤而走险有时也是无奈之举。”对DDS的倒闭,他表示了一定的同情。
陈家超说,在《新邮政法》的背景下,很多中大型快递行业的负责人希望通过价格联盟,以涨价的方式获取生存空间并压垮中小型的快递公司。但由于市场没有理顺,他们希望出现的联盟很快就被小公司的低价反扑瓦解。
在这些负责人看来,《新邮政法》实在是一部让人忧喜参半的行业法规。在这部法规里,邮政部门将会对不达标的快递企业进行清理淘汰。
蒋建业说,快递行业的混乱并不是一个政策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必须循序渐进地去探讨和摸索解决方式,比如建立一个相关部门进行管理。“快递业总是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老百姓觉得它很远,其实又与我们的生活紧密相关,这个队伍看上去很庞大,但他们很难找到统一的方向。”他说。
但闵华伟无法等待这样的摸索。“我们是这个制度的受害者,我们只要把钱退回来,回家过个安稳年。”
王平和他的同事们则从这场危机中惊醒了过来。“我们以为这是个天大的玩笑,现在看来只是老板拿着我们的钱跑了。”让王平稍感平衡的是,像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